嚴鷸沒有明說這個“他”是誰,但所有人都知道指的是皇帝。
他在爲自己的弟弟、爲林從戎、爲枉死的將士們鳴不平。
一時之間,衆人都靜默了下來。
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尊重和效忠的君主是個冷血無情的政治機器。
林知清輕嘆一口氣:
“是呀,這麼無聊的把戲都能被他玩得這麼精彩,關鍵在於,林家沒得選。”
陸淮睫毛輕顫。
林知清說得很清楚了,即便知道真相,他們也不可能對龍椅上的那位做什麼。
他們唯一能做的,是不斷擡高自己的位置,讓林家屹立不倒。
“我不會放過江流昀的。”林知清的語氣很淡,彷彿在說今天的菜味道不錯一樣。
陸淮心中清楚,林知清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是不想留下後患,更是不想再讓皇室的肆意擺弄。
曾經的林家在戰場上聲勢太盛,如今的林家卻又太過薄弱。
林知清必須要找一個平衡點。
隨着她的這句話出口,在場的人都知道林江二家的事還沒有結束。
見氣氛嚴肅,林知清笑了笑:
“大家吃菜,這又不是什麼壞事。”
“至少林家乘着這股東風翻身了。”
“先不論以後的事,至少未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這話其實是有道理的。
林家走過的每一步,都是自己殺出來的。
即便皇室心思不單純,但林家也借力翻身了。
她看向陸淮,轉換了一個話題:
“對了,陸淮,兵部尚書一事乃是戶部之功,如今落下帷幕,你可知接任戶部的人是誰?”
“暫時不知,不過多半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應當是給皇室的人騰位置。”陸淮張口回答。
純臣!
只忠於皇帝。
林十安點頭:“按情況來看,空下來的位置應當都會由中立派的人頂上去。”
“如此也好,至少不是鎮遠侯府的人。”
林從禮深吸一口氣:“今日是家宴,方纔的話過後便忘了吧。”
“過幾日從戎的骸骨便可遷回京城了,我們爲他尋一處風水寶地,也好叫他重回故土。”
他換了一個輕鬆的話題。
林知清點了點頭:“到時我們可以一同去祭拜。”
說到這裡,林從禮剛想開口提一提將老侯爺從汴梁接回來的事,林知清便率先開口了:
“大伯,我有一事想同你和四叔商議。”
林從禮和林從硯對視一眼,皆是有些驚訝,隨後林從禮點了點頭:
“何事?你說。”
林知清放下了筷子:
“先前祖父離開汴梁去往京城實屬無奈,父親一案結束了,我想祖父應當也會想回來看看。”
“而且,他應當也想去看看父親。”
林從硯有些驚訝,隨後笑着開口:“知清,我同你大伯也想跟你說說這件事。”
“你祖父他爲了林家耗費了太多精力,如今事了,確實該回來看看了。”
林十安眉眼間滿是喜悅:
“既如此,我快馬加鞭修書一封,祖父聽到這個好消息一定會高興的。”
林從硯聞言,面上先是露出了喜色,隨後又有些落寞。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張口。
林靜雅同江流昀牽扯不清,做下了許多錯事。
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些事,徒增其他人的煩惱。
“堂兄。”林知清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你莫要忘了,讓祖父將四嬸他們也帶回來。”
“汴梁老家再好,到底也不如從小生活的地方好。”
林從硯聞言,心中知道林知清這是想着自己。
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
林知清心思玲瓏,的確是能成大事的人。
酒過三巡,林知清撐着下巴,正在聽陸南月彙報鑑心堂的事情。
朝顏從外頭走了進來,輕輕喚了林知清一聲。
“什麼事?”林知清看向朝顏。
朝顏彎腰在林知清耳邊輕語。
陸淮側目,見朝顏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眉頭緊皺,便知定然是有事。
朝顏退下以後,他看向林知清,輕聲開口:
“出了何事?”
林知清揉了揉太陽穴,顯然是累了:
“外頭來了個不速之客。”
陸淮挑眉:“他?”
林知清盯着陸淮,嘴角彎了彎:“小陸大人這察言觀色的本領越來越強了。”
“同你學的。”陸淮身子坐得筆直:“你若不想應付,我出去看看。”
“去吧。”林知清?點點頭,又多叮囑了一句:
“你要防着一些,他如今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
“放心。”陸淮一邊回話,一邊起身。
他緩步向外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在林家門口瞧見了熟悉的人。
“江世子。”他輕喚一聲。
江流昀本以爲是林知清出來了,一下子便擡起了頭。
聽到陸淮的聲音以後,他又默默低下了頭,嘴角出現了一個嘲諷的笑意:
“你來如何?看我笑話?”
陸淮靜靜地立於臺階上方,身體筆挺:
“我來確實是有話想同你說。”
江流昀皺眉,擡頭看向陸淮。
陸淮心平氣和開口:“我從前慢你一步,阿清成了你的未婚妻。”
“可你不但不珍惜,還傷害了她。”
“我想同你說的是,我會求娶她。”
“你憑什麼?”江流昀緊緊捏着拳頭,青筋暴起。
陸淮挑眉:“江世子……對了,瞧我這記性,你已經不是鎮遠侯世子了。”
“憑什麼?”
陸淮輕笑一聲:“這可得好好想想。”
“旁的理由便不提了,我可以助阿清高飛,做任何決定也可以不用受制於我父親。”
前一句話江流昀尚且還能控制住,但後一句,無疑是在嘲諷他。
江流昀上前一步,控制不住開口了:
“陸淮,你不過就是一個只會躲在背後算計別人的臭蟲罷了?”
“旁人喚你一聲小陸大人你難不成真把自己當人物了?”
“林知清她只能是我的!”
“你該不會不知道吧,從前她將我視作唯一的光,拼命想得到我的垂憐……”
“砰!”
江流昀話音未落,便被一掌打倒在地。
陸淮居高臨下看着江流昀:
“她不屬於誰,她只是她自己。”
“你,你竟敢……”江流昀想說什麼,可一張口卻只能感受到嘴裡濃厚的血腥味。
他擦掉嘴角的血跡,從地下站了起來。
可一擡頭,陸淮已經進了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