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液緩緩流出,刺痛了江流昀的心。
他捂住傷口,踉蹌了一步:
“林,林知清,你,你爲何如此心狠?”
林知清長舒了一口氣:
“我若是不心狠,早已經死在被誣陷毒害堂姐的時候了。”
“江流昀,我原以爲你心思縝密,現在看來你同你父親比起來還是差了一些。”
“若要心狠,就得狠得徹底一點。”
江流昀看着林知清,眼中的驚訝轉瞬即逝,隨後只剩下了苦笑。
不錯,林知清一直都是乾脆的。
發現他做了錯事以後,便再沒給過他好臉色。
他還在奢望什麼呢?
林知清將玉笛從江流昀手中拿了回來:
“一直被你肆意玩弄的人只要抓住一點機會,就會不顧一切求生。”
“就如同我現在一樣。”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便朝着前頭繼續走。
江流昀的傷口處血流不止,他一把扶住了樹幹,眼中全是林知清的一顰一笑。
“呼!”
本來寂靜無比的林子中,突然響起了一陣極大的風聲。
不對!
林知清皺眉,這聲音分明是衝着她來的。
熟悉!
太熟悉了!
“清妹妹,小心!”林泱泱的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語速又快又急。
是瑾娘,她追來了!
林知清瞳孔一縮,那身影頃刻間便到了她身後,她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瑾孃的綢帶隨風舞動,彷彿一條長蛇一樣,直衝林知清後心。
即便林知清沒看到那綢帶,也已經感受到了瑾孃的殺意。
周圍靜得出奇,林知清幾乎只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噗!”
隨着一道吐血聲響起,所有的聲音纔回到林知清的耳朵裡。
樹葉飄落的聲音。
江流昀的痛呼聲。
林知清猛然回頭,便看到落在江流昀腳邊的綢帶和已經緩緩倒在地上的江流昀的身影。
如若不是他,方纔那綢帶就會落在林知清身上。
“郎君!”瑾娘瞪大眼睛,眼淚一下子砸在地上。
她再顧不得什麼,跑向了江流昀。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林知清看向了瑾娘身後的林泱泱。
林泱泱也大張着雙眼,似乎有些不明白事情爲何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郎君,你,你醒醒,你爲什麼會在這裡,你爲什麼要替林知清擋下那一擊?”瑾娘將江流昀抱在懷中,淚如雨下。
江流昀的氣息十分微弱,他勾起脣角笑了笑:
“找,找到你了,瑾娘。”
“你的傷還沒好,我很輕易地就跟了上來。”
“你,你爲何那麼傻,我父親已經死了,殺,殺林知清也,也只是一個口頭任務。”
“你,你爲何要將一個逝者的話奉爲圭臬?”
短短几句話,信息量卻很大。
林知清聽了出來,江流昀確實不是衝着林家人過來這裡的。
他是跟着瑾娘過來的。
瑾娘爲何要過來?是因爲林知清在這裡,而江雲鶴給瑾娘留下了殺林知清的任務。
林知清閉了閉眼睛。
她攜林家衆人前往回雁峰祭拜林從戎的消息,是故意讓朝顏放出去的。
目的就是引瑾娘和江流昀上鉤。
她的人跟丟了江流昀,所以她纔想重新找到江流昀。
江流昀確實來了,但他是爲了截住瑾娘而來的。
一切的事情串在了一起,如此荒誕,如此巧合。
林泱泱來到林知清身旁,第一時間便檢查起了她的身體。
見她沒事,林泱泱才舒了一口氣。
一旁的瑾娘輕輕撫着江流昀的臉,眼神落在了那把匕首上:
“誰傷了你?林知清,你方纔同林知清在一起,是不是林知清?”
瑾娘擡眸看向林知清,眼中的恨意幾乎凝成了實質。
她輕輕放下江流昀,隨後起身:“郎君,我這就殺了她,給你和侯爺報仇!”
林泱泱皺眉,再次擋在林知清面前。
可瑾娘並沒有同她大打出手。
看着拉住自己的江流昀,瑾孃的腳步再無法挪動半步。
江流昀的聲音比方纔更低:“瑾,瑾娘,冤冤相報,何時了?”
“你曾說過想歸隱山林,現在,現在就是個好機會,放手吧。”
豆大的淚珠自瑾娘臉上滾落,她深吸一口氣,還是轉身擁住了江流昀:
“事到如今,你竟然還維護她。”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不殺她了,你站起來,我們做一對普通的夫妻!”
她哭着捂住了江流昀一直在冒血的傷口。
可這終究是在做無用功。
江流昀的氣息微弱,他的手覆在了瑾孃的手上:
“這,這一輩子是我對不起你,下輩子我定然會還你。”
而後,他擡眸看向林知清。
輕輕張口,說了兩個字。
似乎是因爲沒有力氣了,誰也沒聽到他的聲音。
可他卻笑了笑,閉上了眼睛。
隨後,他的手無力地垂下,氣息消散在了風中。
這徹底宣告了他的死亡。
“郎君!”瑾娘撕心裂肺的哭嚎聲響了起來,林子中的落葉飛舞,彷彿是在告別。
林泱泱抿脣,偏過了頭。
林知清則是閉了閉眼睛。
她聽到了。
江流昀同她說,抱歉。
前塵往事,在這一刻突然畫上了句號。
如此順理成章,又如此出人意料。
林知清想過很多次江流昀的死法。
便是方纔她捅江流昀的那一刀,也足夠江流昀去見閻王了。
但江流昀偏偏選了最慘烈的那一種。
她的情緒十分複雜。
不遠處的瑾娘緩緩站了起來。
她沒有看林知清,而是擦乾眼淚,整理好了額前碎髮。
隨後,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處綻放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瑾孃的面孔舒展,眼神放鬆,林知清心跳停了一拍:
“堂姐,攔住她……”
“噗!”
“郎君,我來了,我來找你了!”瑾娘一把拿起手中的長劍,毫不猶豫地往脖子上劃了一刀。
鮮血染紅了樹葉,她卻釋然地笑了笑。
她的身體緩緩倒下,倒在了江流昀懷中。
林泱泱快步上前,她還想按住瑾孃的傷口。
可是沒用。
無論是江流昀還是瑾娘,都已經失去了聲息。
“清妹妹,他們,他們一同走了。”林泱泱的語氣十分複雜。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林知清的視線晃了晃,她轉過了身,不去看那慘烈的一幕。
風停了,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