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接着裡屋門外有了響動。
門被推開的剎那,三娘看清了來者,卻是胡姨娘院裡的老嬤嬤。
這老嬤嬤三娘見過幾次,但因爲胡姨娘再王府不怎麼顯眼的緣故,連帶着她也很不顯眼。
也不知怎麼的,三娘就記住了她。
她還未來得及進來,擡眼便瞧見三娘坐在榻前看着她。
那老嬤嬤身子明顯一滯,她似乎是個極會隱藏情緒的人,收了驚訝的神色,轉眼便換了張笑臉。
“五小姐也在呢?”
三娘沒急着回她的話,而是將那老嬤嬤好好的看着:“是呢,母親出門兒去了,留我在屋裡照看父親。”
她先誇讚了三娘兩句:“五小姐真是純孝”
三娘笑看着她:“姑姑怎麼來這裡了?門也不敲,我還以爲是母親回來了呢。”
那老嬤嬤跟着賠笑:“我是替我家夫人來一趟的,昨兒兩邊不是鬧得不愉快麼?我家夫人說了,都是一家人,關係不能僵,便讓我過來看看大夫人和大老爺。”
她一口一個夫人的,也不看看胡姨娘是個什麼身份,夠不夠格承受這“夫人”二字。
可見胡姨娘實則是個不安分的人,否則也不會讓下人落下這樣的話柄。
“可惜母親她不在,父親又醉了酒,恐怕是見不着了。要不等母親回來了我跟她說說,讓她到時候去西靈院看看。”
那老嬤嬤忙擺了擺手:“不用不用,大夫人要是不在就算了,我改日再來。”她說着便要走。
三娘忙起身,衝她喊道:“姑姑且慢!”
老嬤嬤頓在了門前,訕訕回頭問道:“五小姐還有什麼事情麼?”
三娘一步步的朝她走了過去,仔仔細細的將她端詳了一遍:“沒事”
那老嬤嬤讓三娘看着有些心虛,不禁將腦袋埋了埋:“既然沒事,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三娘哪裡肯讓她走?一把將她拉住:“姑姑來都來了,不妨坐坐,說不好母親她一會兒就回來了。”
她根本不是爲了留住老嬤嬤,而是趁着抓她手的機會,看看這老嬤嬤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可惜,這人似乎還挺心細的,東西應該藏得很隱蔽,以至於三娘沒看出什麼端倪來。
三娘不信她來只是爲了看看趙氏和王文胥,分明就是居心叵測。
如果她真是衝着趙氏和王文胥來的,她來之前就會先問清楚,或者說大搖大擺的進來,根本沒必要輕手輕腳的。
那老嬤嬤似乎察覺到三孃的用意,趕忙將手臂從三娘那裡扯了回去:“還是不必了吧,夫人那邊還有些事情要忙,本來說一會兒完事了就回去,既然大夫人不在,那老奴就不留了。”
三娘沒再攔着她,畢竟也不能直接搜她。打狗還得看主人,加之三娘還在人前扮了個單純小丫頭,太過敏銳不太好。
“姑姑別見怪,我只是想着您萬一有要緊的事情找母親,那我也可以代爲傳達,免得誤事嘛。”三娘說着,衝那老嬤嬤甜甜一笑。
老嬤嬤心裡的石頭怦然落地,笑着道:“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也不必勞煩大夫人了,趕明兒我再來一趟便是。”
三娘回她:“那成,姑姑快回去吧。”
那老嬤嬤朝三娘福了福神,之後便匆匆離去了。
三娘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眉頭皺得緊緊的,也不知這胡姨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遣了這人來究竟要做什麼?
那老嬤嬤出了東恆院的門,趕忙趕慌的朝回趕。
到了西靈院之後,她又進了胡姨娘的屋子:“夫人,夫人”
胡姨娘正坐在貴妃榻上小憩,見老嬤嬤去了又回,不過短短一刻鐘,便知道她沒成事:“怎麼?失手了?”
老嬤嬤怯怯的垂着腦袋:“是,老奴未料到長房收養的那丫頭在裡面守着,進去撞了個正着。”
胡姨娘臉色不太好:“你不會問了再去?裡頭有人,外頭總有人知道吧?”
老嬤嬤卻道:“從前是有洛雲在,她什麼都敢幹,現在沒了她,老奴又摸不清那幫丫頭的脾性,便逮着空子往裡鑽,哪曾想”
“行了行了,這回不成就等下回,左右我是要讓他們不能安生!”
老嬤嬤思忖良久:“可那藥未免重了些,嘉柔那丫頭怕是招架不住。”
胡姨娘斜睨了老嬤嬤一眼:“你倒是挺心疼那個徐嘉柔的,要不然,你替她去?”
老嬤嬤忙道:“不不不,是老奴嘴多,夫人勿怪”
胡姨娘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低頭把玩着手腕上那串瑪瑙珠子:“嘉柔那丫頭呢?不是跟你一塊兒去的麼?”
“還好老奴多長了個心眼兒,讓那丫頭在外面候着,等我成事了再招她進去。不過最後沒成事,老奴便又將她帶回來了,現在正在院子外頭。”
胡姨娘嗯了一聲:“那讓她回去吧,這回不成只能再等下一回”
老嬤嬤點了點頭:“是”
胡姨娘聽了便要讓老嬤嬤下去,說她要歇着了。
老嬤嬤猶豫不決,最後忍不住還是說了出來:“夫人對那丫頭這麼放心麼?萬一她找老爺幫忙,或是臨陣捅您一刀”
“她敢!”胡姨娘凌厲起來,指着門外道:“她也不想想她是個什麼身份,若不是我讓她掛着徐家的名號,她能跟着進京來麼?她要是敢過河拆橋,我便將她那身份公之於衆,看她還能不能活着走出京城!”
老嬤嬤被嚇了一跳,連連點頭道是:“夫人英明,量那丫頭也不敢!”
胡姨娘看着她,冷哼一聲:“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頭那點西小九九,想讓我換人?你真是老糊塗了,那種賤命的丫頭也值得你同情麼?”
被胡姨娘看穿了心思,老嬤嬤也就不裝傻了,只道:“是老奴糊塗,一時生了惻隱之心,但老奴是忠於夫人的,往後老奴便不再提這事。”
胡姨娘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我自然知道你的忠心,且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