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電話打完，劉院長的火氣消了不少，轉頭笑着對張秋說道：“張老師治學有方啊！沒想到之前重修班還埋沒了常同學這樣的人才。”
張秋笑笑，沒放在心上。
“校長過譽，其實重修班埋沒的可能不止他這一個人才。”
校長眉頭一挑，看着張秋：“哦？你的意思是？”
“校長，我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我是說咱們金大學子都該成才，就算是重修班的朽木，或許也只是表面腐敗的木頭，或是，它本就不該被用來雕刻。”
沒錯，這個世界上，只有觀測不到的天體，而沒有不發出特徵的天體。
就算神秘如黑洞也會有諸如引力場的變化，以及黑洞周圍可以被觀測到的積吸盤，積吸盤有比較強的輻射，因而可以被觀測。
萬物萬族，大到天體運行，小到螻蟻浮萍，都該有他原本的位置，都會在它的位置上發揮着它的作用。
所謂朽木不可雕也，在張秋看來，純粹是一句笑話。
朽木本就不是用來雕刻的，如果換個角度，朽木如果用來作爲木耳生長的根基呢？是不是朽木也能發揮它的作用？
如此看來，這世上大概並沒有什麼沒用的人，所謂的沒用，只不過是還沒有找到自己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
而張秋做的，就是要幫他們找到這個位置。
院長皺着眉頭，細細思考着這句話。
片刻後，院長蒼老的手，從桌上懸掛在筆架上的毛筆中挑選了一支比較適合寫文章的，提筆着墨，筆若游龍，翩若驚鴻。
兩行不大不小的行草，順着筆尖緩緩出現在宣紙上。
“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你們都是年輕人，我就不給你們寫什麼陰陽相合相補的東西了，這句話，送給你，留個紀念吧。”
院長掏出印泥，蓋上了印章，雙手拿着宣紙的兩頭，緩緩地走了過來。
張秋有些激動。
這是要升職加薪轉正了嗎？還給自己寫這種東西，多不好意思，不如送錦旗來的實在……
張秋伸出手去接。
“我？”
下一秒，兩個人僵在了原地。
一個是常博文，一個是張秋。
“對啊，常同學，我看你完全可以作爲重修班的表率，這字，就是給你的！”
張秋悻悻地將手揣到兜裡，給自己的學生也好，也好。
我一點都不羨慕，一點都不嫉妒，真的。
“行了行了，該上課的上課，該搞研究的搞研究，麻煩田教授和張老師了。”
張秋幾人離去。
樓上，校長辦公室。
調查真相明瞭，但校長卻是就這麼坐在辦公室，靜靜地喝着茶，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樓下，劉院長的辦公室。
張秋幾人前腳剛走沒一會，李老師的身影出現在門前。
跟在李老師身後的，還有和常博文一起進行數模培訓的學霸張成飛。
“院長，是真的。”
李老師說完，看向張成飛。
張成飛推了推眼鏡，嘆了口氣，道：“雖然我很不服他，但我得承認，他確實是個天才。”
“論文的查重結果和可靠性呢？”
“論文查重完美通過，雖然也有研究這幾個領域的論文，但常博文注重的是用他的數學模型進行模擬推演，論文的重心和其他幾篇論文是天差地別。”
“另外，從幾篇論文的文筆來看，作者一定不是經常發表論文的人，雖然大部分的遣詞造句都相當老練，但有些細節還是能看出些不成熟的痕跡的。”
院長點了點頭。
這也正巧證實了是常博文書寫，田方盛幫忙修改的這一事實。
“論文的價值呢？”
“額……這不太好說，論文價值的高低完全取決於常博文這個模型有多大價值，但這個……研究這篇論文的老師也沒看出來，姚教授說他單從這幾篇論文，並沒有完全理解對方的數學推理部分，因此不好判斷這個模型的實際價值。”
“嗯……”
劉院長瞧着木桌。
論文的價值另說，至少這都能充分證明常博文的清白，這就夠了。
“好，我知道了，李老師辛苦。”
年過五旬的李老師，一邊連道不辛苦，一邊後退着出去了。
劉院長看着窗外，有些渾濁的眼睛，一瞬間放出些精光。
剛剛張秋和田方盛兩人的證詞，他信，卻也沒有全信。
畢竟涉及到學校的榮譽，事情的調查總要有個全方位的結果。
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正是打給校長的。
“嗯，對的對的，再次覈實過了，事實和他們剛纔說的完全一致。”
校長辦公室裡，校長掛掉了電話，看着一羣坐在他面前的教授學者，嘴角的笑容緩緩收起，整個人變得凌厲無比。
“諸位，今天我金大遭受的恥辱，全憑各位找回了！已經確認對方實屬污衊！”
領頭的長者，最先站起身來，身板挺得筆直，認真地說道：“我金大還沒到無人的地步，校長放心！”
此刻，輿論還在發酵。
“可恨可恥！身爲高校學子，只會弄虛作假，華國不久矣！”
“樓上說的好，金大怎麼還沒有迴應？犯了錯就當鴕鳥？頭埋起來就以爲沒事了？”
“真相真的是這樣麼，大家先冷靜一點……”
“冷靜？這還不是真相？”
衆網友熱烈的討論着，或者說，互聯網的狂歡從未停止過。
多數人，是在討伐常姓學生的。
少數冷靜的聲音，也是被湮沒在這衆口鑠金中，並沒引起多大的反響。
此刻，京城，四環的一間出租屋內，一箇中年男人正盯着手機屏幕，嘴角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志微，這個微博號從昨天到現在的短短兩天，粉絲上漲的數量比他之前運營了兩年的時間的漲粉加起來再乘十倍還多。
看着少數的爲常姓同學發聲的聲音，志微不屑地咧了咧嘴。
真相如何？他在乎麼？他不在乎。
這事情就算是反轉了又能怎樣？到時候他只要“誠懇而又真摯”地道個歉說聲誤會，就可以溜之大吉，而漲粉帶來的好處卻是實實在在的，帶貨直播的收益就擺在他面前，這是實實在在的金山銀山。
而且，沒看金大官方都沒有迴應麼！這事情大概是真的，到時候他就是討伐不學無術青年的聖賢，他就是站在正義與真理的山巔的聖鬥士。
此刻，志微想着未來的種種，金錢、地位、名譽，笑得很得意。
此刻，互聯網的盛宴，正在重複着一次又一次的網暴事件。
此刻，互聯網的血盆巨口，正在緩緩張開，打算吃掉這一次的那個該被吞掉的人。
就在此刻，金大沉寂多時的賬號，發出了一條驚世駭俗的消息。
謊言，是經不起推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