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相信我，便跟着我的方向走。如果不信我，說了又有什麼用？”楊一微微嘆了一口氣，臉上剛剛升起的紅潤降了下去，輕聲說，“上輩子，你是很愛我的。”
楊一擡起眼，從我的方向看，他的眼睛對大對深邃。睫毛又翹又長，眼中光芒萬仗，“你很愛我。周沫。”
我看着他的眼睛，它像是磁鐵一樣吸引了我。那種深沉的黑色中，泛出一絲藍光的眼球。我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雙眼……
我很愛他？
不可能吧？
我記得寵承戈曾經說過。我跟他倆個纔是夫妻，聽他的語氣，應該是我們倆結婚以後被陷害然後被人拆開了接着我輪迴了。我猜測的事實一直是這樣。但難道不是？
我記得在爺爺的靈棚裡第一次被寵承戈擁入懷的時候，我心中有很重的酸澀感。那種莫痛痛的，酸酸的。堵得心口都發慌的感覺……難道不是因爲我們上輩子有緣嗎？
“那你之前爲什麼不說？”我問，“如果不是我自己想起來，你是打算把我們前世的事都瞞下來，還要騙我說是因爲我媽媽託你來照顧我的嗎？”
“對。”楊一看着我，肯定地說。
“爲什麼？”
楊一頓了頓，輕聲說：“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想起來。那並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但是……你的命盤已經啓動了，註定……註定躲避不了。”
“我到底是什麼命盤，讓你說得這麼悲慘？”我問。
楊一說：“等到六鬼全部死了以後，你的記憶就會完全覺醒。那個時候……你便知道我的用心。”
我還要再問，楊一已經閉了眼睛：“你出去吧。”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我一開口問有關於他以前的事，就拿這種態度來搪塞我。越是不讓我知道，我越是好奇到不行。那感覺就像是貓抓一樣，停也停不下來。
我沉默了一會兒。再次問他：“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我和寵承戈究竟是什麼關係？”
楊一閉了嘴，這回像是無論如何也不再透露了。
我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道：“真的是夫妻？”
楊一沒有說話。
“如果是夫妻，下次他再出現，我就跟他睡。”我站直身體。“我已經受夠了猜測這個猜測那個的日子，我希望有一個人值得我全面去相信和依賴。”
楊一大大的眼睛瞪着我，平靜如水。半晌才問：“你再說一遍？”
“我跟他已經有肌膚之親了。如果不是夫妻，他爲什麼會那麼做？”
楊一看着我，然後拉了我的手。將我的身體拉低。另一隻手搭在我的脖子上，將我的額頭抵在了他的額頭上，接着閉上眼睛。因爲距離太近。我幾乎可以聽得見他淺淺的呼吸聲，還有胸膛裡的心跳聲。
他的心跳聲，比常人都要慢。
兩人額頭對額頭，他嘴裡有淡淡的牙膏味，說話時氣息噴到了我的臉上：“他……也許也愛你。但是……他騙了你。你跟他在一起的畫面，都是虛像。你是人他是鬼。不可能在一起。我之所以對你冷漠，不認識你。是因爲我不想你那麼快記起來。不是爲了不跟你再續前緣，而是我奢望你能有嶄新的開始。小沫……”
小沫！他也叫我小沫！寵承戈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也叫我小沫！
楊一說，寵承戈是騙我的？
寵承戈也說，楊一不值得相信？
基於楊一說出“他也許也愛你”這種話，我暫時算是理清了兩人怕是“情敵”的身份。但是，每一次的事實，都不會這麼簡單。
我覺得我的身世，應該不至於這麼狗血。
我還在陷入沉思中，忽然脖子上的力道一鬆，楊半仙豪無預兆地倒了下去。我嚇了一跳，連忙一把抱住了他。叫道：“楊一！”
楊一暈了過去。
剛纔看他的臉色一直就不好，看來是強撐着。我一個人不能將他拖出去，向着外面大聲叫道“林先生。林軒先生？外面有沒有人？”
我叫了好幾聲，洗手間的門才被推開，林軒探進一個頭來，問：“怎麼了？”
不等我回答，他自己就已經看到了暈過去的楊一，接着幫我將他扶了起來，讓我託着他的頭，將他扛了出去。都已經起身了，也就直接把他扛進了房間。林軒將楊一平放在牀上，又替他脫了外面的褲子。拿了幾張衛生紙墊着，接着把腿放在上面，以勉腿上的血跡沾到乾淨的牀單上。
“還沒有洗完吧？幫他把腿也擦一下吧。”林軒說。
我頓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指了指自己的默子，嘆了一口氣。
我裝了一小盆水，用毛巾將他腿上的血擦乾淨。接着把紙巾丟進了垃圾桶。開了空調。給他蓋上被子。問林軒：“他沒事吧？”
“沒生命危險，但也要遵醫囑啊！”林軒搖搖頭，說，“讓他好好休息吧，別讓他再亂動了。”
說着，他率先走了出去。我剛起身，發現他竟然把門也給關上了。
這廝的意思該不會是我今晚要守着楊一吧？
我想了想，覺得他既然沒有生命危險，醒了也自己會叫人。便放心地開門走了出去。
進了客廳，見劉義成正躺在沙發上打盹，便問他：“你冷不冷？我給你搬條毯子出來蓋一下吧？”
劉義成的沒說話。我起身去他的房間搬了一牀背子蓋在了他的身上。劉義成微微笑了笑，“謝謝。”
我也朝他笑了笑，在客廳裡坐了一下。林軒起身去樓上說要睡一覺。而劉義成的眼睛也眯上了。
我雖然半點睡意也沒，但一個人呆在客廳也無聊，我便也起身進了這個臨時分給我的陌生的房間。
真的是半點睡意都沒有。但我其實已經有兩天一夜沒有睡了。除了在車上眯了一會兒，做了一個美好的夢，我今天一整個白天都沒有再合過眼。睡不着，不敢睡。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惡夢，我怕我一閉眼，那惡夢的場景立刻會重現。
於是我一個躺在牀上，大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思緒轉着轉着，又莫名轉到了楊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