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們去接思婕。”燁涵發動汽車:“我們要早點回家。”珍惜能和燁爍相處的每一點時光。
初聞消息的思婕,同樣呆了一下,本就白皙的臉se瞬間蒼白如紙。隨後,她淡淡哦了一聲,便安靜的揹着書包坐進了汽車,沉默。
時鬱佳已經換到後排,她睜着兩隻已經哭紅的眼睛,伸手握住思婕冰涼的小手。她知道思婕只是表面上的如此淡定,她知道思婕心裡一定同樣難過,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我們回家,燁爍哥哥一定會好的!一定!”時鬱佳堅定。
病房內,兩大家子人齊聚。每個人都知道燁爍的病情,每個人都知道燁爍的決定,每個人都想堅強微笑着鼓勵,每個人卻都掩飾不住內心的擔憂和哀傷。
“好了,讓孩子早點休息吧!”赫連老爺子槍林彈雨一生,以爲對生死已經看淡,可是要面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實在讓他不能接受。
燁爍輕輕拉住了坐在牀邊時鬱佳的手。時鬱佳看了他一眼,餘光又飛過燁涵,看到了燁涵落寞的眼神和幾不可見的微微一點頭。
時鬱佳微微眯起核桃一樣腫的眼睛,儘量讓笑容看起來甜蜜:“爸媽,你們先回去吧,今天開始我在這裡陪着燁爍哥哥。”
時爸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在他禮教甚嚴的古板思想中,這男女怎麼能單獨過夜。但他還沒說出話,邊上的時媽就拉了拉他的袖子,時爸就把話嚥了回去,然後嗯了一聲。
別說燁爍和時時,現在做不了什麼,就算能做什麼,又怎樣?從時時答應燁爍求婚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是認準了燁爍這個女婿的,他們時家人,絕對不是那種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個性。
更何況,燁爍此刻,需要時時。
燁涵最後退出房間,與前來關門的時鬱佳對望。默默對視中,有辛酸,有心疼,有無奈,也有鼓勵和理解。
病房門關上,時鬱佳走回內室,看着病牀上依然帥氣卻憔悴的容顏,眼睛又開始發酸,嘴角卻掛上了俏皮的笑容:“燁爍哥哥,不要害怕哦,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燁爍輕笑出聲,笑容依舊溫潤,只是比平時略微黯淡了一些:“傻丫頭。過來。”
“哦。”時鬱佳乖巧的答應,坐在他牀邊,努力想逗他開心:“是要扶你上廁所,還是幫你洗澡?”
“這些我都能自己做好不好?”燁爍笑罵,拉着她的手,在掌心摩挲:“坐下陪我說說話就好。”
燁爍拍拍身邊,時鬱佳微笑着坐下,又躺下,像只小貓兒一樣窩在他的腰際,讓他的大手剛好可以摸到自己柔順的長髮。
燁爍輕輕撫摸着這樣的觸感,回想起之前那毛毛的亂糟糟的短髮,忽然明白,自己從來都不是真正喜歡這樣的手感,而只是因爲,喜歡着頭髮的主人,所以不管頭髮是怎樣的,只要主人不變,他的喜歡就不變。
只是,明白的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兩個人就這樣挨着,寂靜無語。這麼多年來的點點滴滴,各自在腦海中化作不同的畫面,那些最美好的時光,一直都藏在心底,不曾逝去。
時鬱佳安靜,無聲滑落的眼淚,沁溼了粉藍se的牀單。她多麼希望時光能夠停留在這一刻……不,她多麼希望,時光能夠逆流,逆流到車禍發生之前,她要燁爍哥哥完完整整,她不要燁爍哥哥經歷這些,她捨不得,她願意用自己的一切一切來交換。她多麼希望,此刻可以變成是自己躺在病牀上,她的精神一向比燁爍哥哥樂觀,她的身體一向比燁爍哥哥結實,她還能夠得到燁爍哥哥的青睞,足以證明她還有着極好極好的****運,她一定能夠成爲那百分之二十……她也相信燁爍哥哥一定是那百分之二十,可是她不想他再經歷手術的痛苦。
燁爍滿足的嘆息一聲,時鬱佳微微轉頭,用臉摩挲着牀單,擦乾淚痕,佯裝輕鬆:“怎麼了?有美人在懷好像還挺不樂意哈?”
“哦有嗎?”燁爍配合,佯裝驚訝,好好享受今天吧,就好像沒有明天一樣。
“怎麼沒有怎麼沒有?我就是大美人啊!”時鬱佳作西子捧心狀,仰臉讓燁爍看見自己“傾國傾城”的臉。
“傻丫頭,我是說,怎麼會不樂意。”燁爍捏了捏她的臉頰,粉粉嫩嫩,還有點微溼——哭過了吧……
“這還差不多,”時鬱佳好似得勝的小公雞,心滿意足地摟着燁爍的腰,將頭靠在他胳膊底下,像一隻被母雞呵護的小雞。從小到大,她就是被燁爍呵護着長大的吧,哪怕在別人面前她一直是爪子銳利的老鷹,在燁爍面前,也就是一隻毛茸茸的小黃毛。
“等我好了,我們結婚好不好?”燁爍輕聲問。
時鬱佳的心好像碎了一樣,愧疚和自責難以言明。她從來就不想當一個騙子,更加從來不想欺騙燁爍哥哥,哪怕是善意的謊言,可是她沒有辦法。“好啊!當個大********,貌似也很潮啊!”
燁爍溫柔微笑,寵溺的用指尖劃過她的臉頰,兩個人都看不見彼此的表情,各自自欺欺人:“你想要什麼樣的婚禮?”
“……沒結過婚,沒經驗唉!”時鬱佳假裝很無奈。
“去你的,”燁爍啐罵一聲,心底有淡淡的滿足和淡淡的哀傷——時時果真是他的開心果呢,連這種時候,他居然都能被她逗笑……可是,如果這真的能夠一輩子,如果是真的一輩子,那該多好。
他只能享受這一個月吧,他要把這一個月當做一輩子來過。
“嘿嘿,你要什麼樣的婚禮?我都聽你的!我只要負責美美的對不對?”時鬱佳抱緊了燁爍,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明明是很幸福很美好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談論起來,卻分外的讓人心碎又心酸。
“你在我心裡,不管怎麼樣,都是最美。”燁爍說着最真摯的情話。以前他就是太過吝嗇,太過克己復禮,所以纔會一再錯過,只是現在明白,好像也已經有點晚了。
“你在我心裡,也是最好的。”一直都是,從沒改變。
這就是愛情的幸福感嗎?燁爍感受着內心溫暖又甜蜜的情緒盪漾,刻意讓自己忘記某些他不想記起的東西,只想好好沉浸如這一刻。看了幾套婚紗,覺得很適合你,過會兒給你看看好不好?”燁爍略有點歉意的問:“本來應該陪着你去挑纔對,可是……”他的身體不允許,他的時間也不允許。
“你挑的,我就喜歡。是你我都喜歡。”時鬱佳鼻子酸酸的。這麼好的燁爍哥哥,她怎麼就錯過了,怎麼就找不回來?
“嗯,還有戒指什麼,就在皇朝定好不好?”燁爍用商量的口氣。時時應該都值得最好的東西,可是他現在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
“都聽你的,反正我天生麗質,戴什麼都好看。”時鬱佳努力參與進這美麗的夢想:“到時候倆爺爺肯定要中式婚禮,那不是有抱新娘的麼,你看你身體這麼虛,就換成我抱你……呃,還得好好訛我老爸一個大紅包,哈哈,武館就不要了,就拿後山那個果園當嫁妝怎麼樣?這樣也不會顯得太磕磣對不對?”
“傻丫頭,當然是我抱你,那時候我都康復了。”燁爍糾正她,心中想到的,卻是燁涵抱着她的模樣。他這纔是真正的爲他人做嫁衣裳吧……只是希望,若他走了,能給她留下一些什麼;若他能夠挺過這一關,那便是送給她和燁涵的禮物。不管是兩者哪一種情況,他只是自私的希望,能夠先看到時時新娘的模樣。
“啊,哈哈哈……我想的太急了嘛……”時鬱佳假笑兩聲,頓了一下,忽然抱緊他:“不對,還是我抱你,在你進手術檯之前,我們就先把婚禮完成好不好?這樣你就不會拋下我了。”
燁爍哥哥是最守諾言的,燁爍哥哥是最有責任感的。她成了他的妻,是不是可以更加激發他的求生慾望?電視電影都那麼描寫,當一個人心有執念的時候,便不會輕易的放棄生機——就算,就算燁爍哥哥真的會撐不過這一關,那也至少,能夠讓他了無遺憾,能夠讓他帶着最美好最幸福的記憶……時鬱佳無法想象這個,覺得要淚奔。
“不要,”不是真的不要,只是不捨得要,不能要:“我纔不要跟你的婚禮上,我還是病怏怏的,我一定要做你最帥氣的新郎。”燁爍捏捏她的鼻尖:“所以,你老老實實等着就好。”
“那我們先訂婚好不好?”時鬱佳此刻,只想讓他能夠有更多的留戀,更多的不捨,更多的責任感。“我們本來就決定好要訂婚的。”
“傻丫頭,哪裡這麼着急,”燁爍心生嚮往,他也很想的,真的想。
“你不愛我?”時鬱佳可憐巴巴的撒嬌,換一個策略對付他。她總是知道他的軟肋在哪裡。
“傻丫頭,你……”燁爍果然無奈,他是如此的愛着她啊,怎麼可能說出否定的話:“聽話啦,不完美的婚禮,我不捨得給你。”她是燁涵的,最完美的婚禮,新郎應該是燁涵纔對。最好最好的結局,他能夠挽着她的手,把他交給燁涵。
“愛只要有你就完美了啊!”時鬱佳擁抱着他,內心固執的打定了一個主意。
“我只要你陪着我就好,”哪怕一個月也好。
一個善意的欺騙着,一個善意的被欺騙着。這關乎愛情,又不僅僅是愛情。
只是因爲,愛着你。
真的愛你。
一起窩在病牀上,頭碰頭,她靠着他,他抱着她,對着屏幕指指點點。她說要露肩露腿姓感妖嬈,他建議她青春可愛美麗嬌俏,嘻嘻哈哈吵吵嚷嚷,最終的選擇是她照着他的準眼光,他又順着她的心頭好,於是又糾結成幸福的嬉鬧。
一起呆在洗手間,肩並肩,她靠着他,他攬着她,對着鏡子洗刷刷。她俏皮的刷出滿嘴泡泡,他無語的寵溺她的故意搞笑,她踮起腳尖幫他擦拭臉龐,他低下頭在她額角落下親吻,便成了睡前最溫馨的時光。
一張病牀,一張陪牀,她抱着被子可憐巴巴的等在他牀邊,他瞪着眼睛示意她回到自己牀上。兩個人都只是想把自己一輩子對對方的愛意,都凝聚在這一個月的可能的最後時光裡,只是選擇不同的方式,給予是因爲愛,拒絕也是因爲愛。
“我陪你嘛。”時鬱佳無辜的睜着大眼睛。燁爍的身體根本就不適合劇烈運動,所以她不害怕兩個人躺在一起會發生什麼,她只是想要陪着他,最近距離的陪着他。時間何其的珍貴,只有一個月,如果還要去掉三分之一的睡眠時間,那就更加少了,她捨不得。
“瞎說呢,”燁爍的臉se微微有點紅,輕啐她。時時已經不是四年前青澀的小果子了,她已經長成了一顆誘人的水蜜桃,他只是頭部受傷不適合做某些事情,但不代表他的身體其他部分便不會想做某些事——而且,怎麼可以啊……她是燁涵的……
燁爍的笑容黯淡了下去,他不能去深思此刻自己舉動的意義,那麼自私,那麼固執,那麼幼稚——難道就因爲他可能要死了,所以可以這樣任性的要求別人來遷就自己嗎?難道就應爲他覺得燁涵和時時不該如此欺騙他,所以他想要得到一點安慰和補償嗎?難道就因爲放不下心中對感情的執念不甘不願,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和時時都是在演戲,也盡情的投入嗎?
“我很瘦的,我不會擠你的。”時鬱佳舉手發誓。
“老實睡,病人要好好休息不知道嗎?”燁爍不想就某些問題跟她深談,故意表情嚴肅。
“那……這樣!”時鬱佳把被子放回自己牀上,繞到牀邊,大力女能力發揮的淋漓盡致,也不見她多吃力,就把她的牀拖到了燁爍旁邊,就是比他的略低了一個牀頭櫃而已。
“這樣總行了吧?”時鬱佳跳上自己牀,喜滋滋的趴在牀上看着燁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