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坤宮裡。
林嫤翻看着莊氏送進來的小衣裳，目光慈和。
莊氏如今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臉上有了一道一道的皺紋，大約是性子開闊的原因，倒還是比一般的同齡人看起來要年輕一些。
莊氏眉目含笑，道：“你祖母知道你再懷了孩兒高興得很，你二伯母說的，連飯都多吃了一碗。這些小衣裳都是你祖母讓人做的，還有你幾個弟妹的手藝。”
林嫤笑着問道：“祖母身體還好吧？”
李氏是高壽之相，如今已經年過八十，除了行動遲緩一些，眼花耳背一些，其他都還算健朗。
但年紀見長之後，家裡人怕她出事，已經不再讓她進宮。每年新春的進宮領宴，林嫤也免了她的奔波。
所以林嫤也是好幾年快十年沒有見過她了。
莊氏笑着道：“好着呢。”說着用手比了比，道：“這麼大塊的五花肉，燉得爛爛的，她每天還能吃上兩三塊。”
林嫤叮囑道：“還是要注意一些，這種不好克化的東西，還是讓祖母少吃。”
莊氏道：“怎麼沒叮囑你祖母，但你祖母也說得對，她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有幾個年頭好活，這時候正是能吃就吃，能喝就喝，在死前把想做的想吃的都做了吃了。”
林嫤聽着不再說什麼，接着看到一堆小衣裳裡面，有一件繡着仙鶴展翅的小紅衣裳，那仙鶴看起來栩栩如生，繡它的人心靈手巧，在它的眼睛裡面還繡了一點白，所以顯得仙鶴也靈氣得很。
林嫤看了，並不像家裡人的手藝，於是拿起來問道：“這小衣裳是誰繡的？”
莊氏回答她道：“是承鴻的媳婦，她的手藝倒是好。”
莊氏嘆了一口氣，道：“我以前總覺得陶氏這個人不好，所以即使娶她進了門，也是橫看不順眼豎看不順眼的，不像您的另外兩個弟妹，是我親自選的。”
林嫤知道，莊氏一開始看上的是梅娘，結果最後林承鴻卻喜歡上了陶氏，非鬧着要娶陶氏，偏偏陶氏又是寄養在莊家的梅孃的表妹。
所以莊氏總覺得陶氏這個人心機深，多少有些覺得她是故意要搶了自己表姐的親事。雖然擰不過兒子讓兒子娶了她進門，卻不能用對待徐氏和李氏之心來對待她。
莊氏繼續道：“但是上次皇上讓人收購送到西北的扒地蜈蚣、蜈蚣皮和半枝蓮時，陶氏倒是令人刮目相看。”說着嘆道：“她也是個好孩子啊，兩三萬斤的藥材，她說不收分文獻出來了就獻出來了。”
陶氏的嫁妝豐厚，但是她所帶進來的嫁妝卻並不止明面上嫁妝單子上的那些，莊氏心裡有數。但一來林家不是覬覦兒媳婦嫁妝的人，二來莊氏多少有些不喜歡陶氏對陶氏也不怎麼關心，所以並不知道她手裡究竟有多少東西。
直到這一次，莊氏才知道，原來陶氏手裡的產業豐厚到這種程度。她從叔父手裡護下來父母留給她的產業，經過她的打理得翻了十幾倍。單就生藥鋪子，就全國分鋪有四十幾家。
莊氏道：“上次給朝堂獻藥材時，陶氏跟我說，在西北帶兵打仗的是四哥和六哥都是自己的兄弟，秦王殿下也是自己家的外甥，就是那些將士們，在外被稱爲一聲‘林家軍’，便也都是自己的家人親人。既然是送給家人親人的藥材，又怎麼能收銀子的。”
這件事林嫤倒是聽皇帝說過，朝廷去跟藥材商收購藥材時，陶氏主動說了獻出半枝蓮、扒地蜈蚣和蜈蚣皮各一萬斤，分文未收。朝廷收購的藥材裡，有半數都是陶氏獻出來的。皇帝還在她面前誇了陶氏，說她有忠義之範，雖是女流，但卻巾幗不讓鬚眉。
半枝蓮和扒地蜈蚣不值錢，一兩銀子就能買一斤。但蜈蚣皮卻是珍貴藥材，得要五六兩銀子一斤。但蜈蚣皮卻都是攻毒治毒的良藥。陶氏獻出來的這些藥材，價值近十萬兩銀子。
陶氏這樣或許是爲了討好莊氏和林家人，但另外一方面卻也要有一定的胸懷才能這樣做。
莊氏接着道：“我想了想，這樣也好。陶氏賺錢是一把好手，承鴻卻是疏闊疏財的性子。有她在，以後分給承鴻的那份產業至少不會被他給敗光了。陶氏雖然出身差了點，但也是個聰慧能過日子的人，以後用不着爲承鴻擔心。我呀，以後也清閒點，少去管他們夫妻兩的事。”
又說起李氏，道：“陶氏會討好人，陪着你祖母聽戲聽曲說書，我們不讓你祖母做的事，她就偷偷的陪着你祖母做，你祖母被她哄得高興，倒是極喜歡她。三天兩頭的問，蘅娘呢，蘅娘呢。”
林嫤聽着笑了起來，，她這是見莊氏不喜歡她，所以走李氏的路子來獲得林家的認可。不過這麼多兒孫裡面，李氏最喜歡的孫女是親手帶大的幼玉，最喜歡的孫子則是最小又機靈淘氣的林承鴻，所以對陶氏大概也有些愛屋及烏的意思。
莊氏又道：“她和承鴻成親之後，承鴻的性子倒是穩重了不少，想來也有她的功勞。她跟承鴻說，他在家排行最小，帶兵打仗有前面的哥哥用不着他，走文他不是那塊料，但男子漢大丈夫也不能一輩子無所事事靠着家族的恩蔭，不如開個武學院吧，教導一些孩子習武用兵，將林家的忠烈傳承出去。以後門下若能教出一二將軍，爲朝廷效力，那也算是爲朝廷爲皇上盡忠了，不曾辱沒林家的門楣。至於開學院的銀子，由她來出。”
莊氏說着指了指，道：“我看承鴻倒是被她說動了。”
林嫤聽着倒是愣了一下，看來陶氏是猜到了林家不會讓林承鴻入朝爲官，若不然憑林家的權勢，怎麼不能爲林承鴻安插一個位置而會一輩子無所事事。林家現在已經夠顯赫的了，西北有林承正和林承剛領着林家軍，軍功不斷，所以連林承良都要壓制，將他放在不重要的位置，更別說最小的林承鴻了。
陶氏是看明白了這些，所以讓林承鴻另找出路，讓他去開個武學院，教導人習武帶兵。
林嫤對莊氏道：“母親，對陶氏好一些吧，她這姑娘心性是極好的。”
知道林家不打算重視林承鴻，還能安分知己不爭不搶不怨不怪的，替丈夫另謀出路。說明她能看清楚形勢，心有遠見，且也是會顧全大局的。倘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就要鬧着莊氏和林英一定要給林承鴻安排一個前程了。
莊氏聽着點了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