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是整塊風乾的沙岩。不規則的深褐色裂痕像舊傷愈後留下的瘢痕。
城門上方橫亙着三道凸起的棱線，刻着模糊的紋路，早已磨成圓鈍的弧面。
洞開的城門沒有遮擋。透過門洞，能看到門內，向遠方延伸的土路。
也不知是被沙土覆蓋還是本就沒有石板鋪就，乾涸的龜甲狀紋路像是時光在此處留下的褪色補丁，訴說着千年的衰敗與荒蕪。
腳步聲“踢踏”，爲死寂的古城帶來一絲生機。
“這地方……”杜星宇看着空曠無人的街道，回頭道。“跟水晶宮好像。”
這種像，當然不是外形上的像。
兩者的建築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但同樣空曠的城池，同樣瘋狂吸收靈氣的功能，很難不讓杜星宇將兩者聯繫起來。
“先前我還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人能這麼厲害，”穆靖靖面色沉重道，“現在看來，果然是我見識短淺了。”
水晶宮的位置只是偏僻，周邊沒有宗門駐守，被忽略還說得過去。
但鳴岷山因爲是漠北關隘，太虛宮一直有駐地在此。在太虛宮眼皮子底下動這番手腳，雖然會讓人對太虛宮的不查有一絲暢快，但幸災樂禍之後，更多的恐慌也隨之而來。
真的存在這麼一個強人！
他們之前的推測進一步落實。
而這個人，最後指向的，是幽夜宗。
上三宗的厲害，世界上會有人不知道嗎？
那個人是究竟不知道？還是不在乎……
未知的恐懼變成長久的沉默，如同古城的寂靜，重重壓在每個人心頭。
“打住！”鬱斯年用扇子重重敲在杜星宇和穆靖靖頭上，“別忘了這裡有東西會引導我們的思緒，先別想那些負面的東西。”
思緒哪裡是那麼好控制的。
“那這樣說來……”沈修遠先轉移話題，“此處空間……也許不是上古吧？”
“怎麼說？”衆人都積極的跟着他的話頭轉移思緒。
“也許是水晶宮的選位吧。”沈修遠斟酌道，“若真是同一人放置，總覺得選址上，不會相差太大。而且以這個人的手段，完全可以在鳴岷山內神不知鬼不覺地挖出一處足以容納這座城的空間……況且，我總覺得上古空間，應該沒那麼容易找到。啊，我的意思是……”
沈修遠想對林凡解釋，卻見林凡擺擺手，贊同道，“我也覺得，應該不是上古空間。”
“這裡應該已經出了鳴岷山了吧？”穆靖靖道，“下來的時候就說已經在沙漠下面了，又走了這麼久。咱們現在應該已經在沙漠下面了。”
“所以問題又來了。”杜星宇雙手環胸，“若論土靈氣，沙漠廣袤，靈氣絕對不輸鳴岷山，而且還不容易被人發現。既然此處已經在沙漠地下，爲什麼吸取的是鳴岷山的土靈氣，而不是沙漠的？”
“這就又回到水晶宮爲什麼不設在南海，而在相對缺水的西北那個問題了。”鬱斯年用扇柄慢慢的敲擊手掌。 “可若說是陣法選位設置，西北和南海相差甚遠，還能理解，這土城明明就在沙漠下面。卻捨近求遠，從鳴岷山吸取靈氣……”穆靖靖搖頭，“我還是不理解。”
“有沒有可能……”林凡突然提出，“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衆人不解。
“故意讓鳴岷山地陷？”杜星宇一臉不可置信，說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你是說，他故意想讓人發現？”
“如果按這個理論推算的話，”沈修遠接道，“那水晶宮在西北造成乾旱，也遲早會被發現……”
“哈？”穆靖靖更不理解了，“故意做這些，然後想被人發現？圖啥？”
“也許有不得不做，卻並不想做的理由？”林凡緩緩搖頭，“現在還不得而知，不過，如果這座城跟水晶宮一樣是器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像南瑤長老那樣，將它收起來？”
“哎呀！”杜星宇一拍大腿，“當初我就說要下去觀摩一下，知道師叔是怎麼收的。現在好了，抓瞎了吧？”
“也未必是整座城。”鬱斯年道，“水晶宮外面有結界，還有龍吸水，輕易進不得人。這座土城卻不一樣，連個城門都沒有，裡面也空空蕩蕩，目前還看不到什麼結界和陣法的痕跡。也許我們要找的，並不是這座城。”
林凡定睛一看，果然，土靈氣還在往城中傳輸。
“走吧，”杜星宇又跳到前頭，“若真像我們推斷的那樣，那這個吸收土靈氣的器，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危險。越想越合理，那個水晶宮，我就說怎麼什麼都沒有，除了進出不易，還真是沒什麼風險，若說是故意的，就合理了。”
“可能做出這種動靜的人……還有什麼人能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穆靖靖越想越不明白，“別還有比這個人更厲害的人橫空出世了吧？這上古大佬幾千年沒一點兒消息，如今一冒頭，就氾濫了？”
“師妹……”鬱斯年提醒。
“哦哦，不想不想，”穆靖靖醒悟過來，趕緊換了個話題，“那什麼……金童待在飛舟上沒跟下來，咱們說話做事，都輕鬆多了哈。對了，林凡，你現在到底什麼修爲啊？”
“不知道。”林凡搖頭，“你們不是說，金丹之後的大境界晉升都會有雷劫嗎？我應該還在築基大圓滿，只不過靈氣蘊藏量比普通人多得多，再加上劍術不錯，量變引起質變，才能壓制凌逸塵？”
林凡其實感覺自己凌駕於凌逸塵很多，但這種驚世駭俗的話，還是不說爲妙。
“量變引起質變？”沈修遠點頭，“這個說法有意思。你的靈根比常人多，當初沒日沒夜的吸收，體內的靈氣儲存雄厚也正常。”
“那是不是可以粗略的認爲，林凡雖還未度過金丹劫，但她的體內靈氣已經達到，甚至遠超金丹初了？”穆靖靖睜大眼睛問道。
鬱斯年慢慢搖着扇子：“理論上講，境界主要就是體內靈氣貯藏的不斷突破擴容，以及對道法的理解的不斷提升，精益求精。”
他看向林凡：“現在已知，林凡自己的道法已經得到天道認可，對各門道法技藝的掌握也精通熟稔，融會貫通。理論上講，如果她體內靈氣蘊含量足夠，道法掌握也夠熟練的話，比肩分神，甚至更高境界，也是有可能的。”
林凡心頭一動。
要這麼說的話……她的境界，可就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