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風最後還是沉沉的睡去了,趴在桌子上,一地散亂的白紙,上面是幾句零散的歌詞。
以前,學語文的時候,老師總是說寄情于山水之間,以詩言志。顧安風一直都覺得這都是騙人的。因爲詩這種東西實在是除了華麗的辭藻,沒有別的半分的用處。
一直到今天顧安風才明白,什麼叫做經歷過的悲傷。
每一字落筆的時候,似乎是那個後面的省略號都在隱約的哭泣,一手娟秀的好字,配上這麼哀傷的歌詞,顧安風最後還是哭了。
假裝了這麼久的快樂終究還是抵不過壓抑的悲傷。淚水砸在了紙上。不喜歡眼淚,那是軟弱的象徵。顧安風也不是沒有詢問過自己,真的就這麼放棄了嗎?或許,西瀾,他的西瀾有什麼苦衷……可是,有什麼意思呢?
努力了那麼久,那麼久,最後還是知道了什麼叫做無奈。
一覺醒來,已經是半夜了,顧安風靠在窗戶口,點了一根菸,深吸一口,全都是香菸的苦澀,吐出來,滿屋子都是菸草味。
“怎麼還沒有睡?”顧女士敲了敲門,看着顧安風,眼睛裡有什麼在閃爍,嘆了一口氣,“要不要吃宵夜?”
顧安風搖了搖頭,笑了一下,“你回去睡覺吧,我沒事。”
沒事……
反覆的告訴自己,這件事過去了,可是腦子裡全都是那個人的記憶,好的,不好的,清晰的,不清晰的。
隱約的,似乎大學的時候確實見過面。
有一點好笑,顧安風低下了頭,長長的睫毛濃密無比,翕張着,在眼下投下了一小片的陰影,顫抖着。
心口的苦澀還是在不斷的蔓延着。
一夜無眠。
第二天,莫少爺的電話打來,聲音懶洋洋的,“小風風,你快點過來一下。”
莫名親暱無比的呼喚,顧安風愣住了,被自己的偶像這麼叫,心裡不激動是不可能的,但是還是咳嗽了一聲,“你出什麼事了?”
莫少爺愣了很久,半天才笑起來,完全可以想像電話那頭,偶像笑的如何的沒有包袱,下巴都應該是笑掉了。
顧安風捏着手機,拿開,看着手機上顯示的名字,確定真的是莫少爺之後,纔開口,“有什麼事情嗎?”
莫少爺笑夠了才說,“你來一下,帶上你的詞。”
顧安風起牀,開始洗漱,昨晚太晚睡了,早上起來眼睛都還是紅血絲,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睛泛紅,就像是一個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
摸了摸自己下巴的鬍渣,顧安風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出門了。
到了地點,顧安風才知道原來是錄音棚,大家都冷漠的一張臉,進去的時候誰也不搭理他,不由得有一點侷促。
莫少爺大老遠的出來了,揮了揮手,難得的是今天他沒有化妝,沒有厚厚的粉底,這一張臉更加的真實,丹鳳眼更加的狹長了,身上是一條破洞的牛仔褲,搖頭晃腦的看到了顧安風還特別熱情的揮了揮手,“小風風!”
長長的走道上,大家都冷漠的一張臉卻獨獨有一個人特別的熱情洋溢,顯得格外的怪異,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到了顧安風的身上。
低下頭,顧安風安靜的走過去,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偶像有一點吵。
“歌詞呢?”
將自己的歌詞遞上去,莫少爺隨意的瞟了一眼,“好了,去錄歌了。”
心差點跳出來,顧安風不可置信的說,“這是我昨天晚上才寫的。”
莫少爺點了點頭,“我知道啊。”
“還是修改一下把。現在錄歌是不是太着急了?”醞釀着用詞,顧安風有一點不知所措,緊緊地盯着那一張紙,恨不能在上面鑿出一個洞來。
“沒事,我相信你。”莫少爺不是很在乎,拿着歌詞就進了錄音棚。
顧安風跟着進去了,錄音棚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小,而且有點熱,但是裡面的設備全都是嶄新的,大家一看到顧安風都熱情的打招呼。
“顧老師,你來了。”
顧老師?這一個詭異無比的稱呼,顧安風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點頭還是不應該點頭比較好了。
莫少爺湊過來笑嘻嘻的說,“別管他們,這羣人一看到寫詞的都喊老師,就想着以後找你合作呢。”
顧安風有一點詫異,“你沒和他們說我是寫小說的?”
“我說你是寫東西的。他們自己會錯意了。”莫少爺一副“不管我的事”的樣子,勾着嘴角,就跑到玻璃門的另一邊開始準備唱歌了。
唱歌的莫少爺和以往的都不一樣,閉上眼睛安安靜靜的,就像是另外一個人,沙啞的嗓音配上低緩的旋律,特別的好聽。
“海邊的風很大,我說話的聲音被吹的沙啞
你摸着我的頭,眼睛裡閃爍着全都在說話
你說,這個世界美好
太好了,你還在,我還在……”
斷斷續續的聲音,似乎實在啼哭,顧安風第一次知道,一首歌原來可以這麼的感人肺腑。
“很久沒有抽菸,手指之間居然燦爛了盛夏
我勸你的時候,你永遠笑着,看着,有什麼發芽
你說,安,時間冗長難堪
太好了,你還在,我還在……”
聲音從玻璃的那一頭透出來,聽的不真切,但是還是清晰的感受到了裡面的情緒,只是一個短小的顫音就足夠讓人跟着一起進入想要表達的情緒。
“那天,你站在我的面前
目光幽深,枯井,繾綣
一根菸,一句話,你離開了
我說,這個世界美好
爲什麼、我還在,你不在了……”
顧安風的眼睛徹底的紅了,捂着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這一首歌,整個錄音棚的人都安靜了,大家都摸摸的坐着,似乎實在體會,似乎是在發呆。
最後還是受不了了,顧安風起身,離開了。
走到了外面,點了一根菸,看着街頭的人來人往,恍惚之間,似乎人羣中的某一張很熟悉。
身上的細胞開始緊張起來,站起來,看了很久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