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腰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看着她露出來的笑容,嘴角也跟着一起上揚了。顧安風將小姑娘抱起來,放在浴室的洗漱臺上,幫小姑娘擠好了牙膏,遞給了她,看着她舉着胖乎乎的手,張着嘴巴,認認真真的刷牙的樣子,看着鏡子裡,有一點擁擠的三個人,顧安風忽然覺得,這樣一輩子也挺好的。
一輩子,實在是太過漫長了。顧安風害怕在冗長的時光之後,身邊的人老去,盛西瀾會有一天嫌棄自己,這一個敏感纖細的神經,害怕,有一天戴上的戒指就這樣脫落了,兩個人就這樣終止了相伴一生的承諾,一切都是從頭開始了。
盛西瀾看着顧安風滿嘴都是泡沫,看着鏡子發呆,不由的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想什麼呢?一大早的,想的那麼出神?”
回神,顧安風收斂自己莫名其妙的悲傷,大概是深愛了,刻骨了,纔會患得患失吧,無奈的笑了一下,“我是在想,小肉團是不是又胖了。”
小肉團立馬搖晃着自己的小肉團,紅着臉,解釋着,“哥哥壞,我沒有。”彆扭的小模樣,還很心虛的看了一眼一邊的盛西瀾,嘟囔着,不說話了。
盛西瀾憋不住的笑起來,自己家的小姑娘還真的是可愛。
三個人收拾好了之後,下樓,顧女士已經在樓下準備早飯了,一看到顧安風,就揮了揮手,示意他走過去,顧安風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已經坐下來吃飯的一大一小,於是跟着顧女士上樓了。
顧女士帶着顧安風來到了走廊的第一間,這裡是連顧安風都很少進去的書房,記憶中無數次被顧女士叮囑,不要進去,不要把人帶進去,因爲裡面有很多重要的東西。小時候不明白,長大了隱約知道了。
再一次進去,裡面很乾淨,並沒有想象中的到處都是名貴的古董花瓶,就連一幅畫都沒有,只有一套沙發,款式還是很久以前的,皮都已經掉了。顧女士來到了暗紅色的書桌前,打開了裡面的抽屜,裡面有一個小盒子,墨綠色的錦盒,很復古,打開來,是一對戒指。
“拿去吧。”顧女士將戒指放到了顧安風的面前,昏暗的燈光下,似乎戒指經過了時光的檢驗依舊是閃閃發光的。
“這是什麼?”顧安風有一點措不及防,看着錦盒裡面的戒指,明顯是一對,上面鑲嵌着寶石,一個是紅色的,一個是綠色的,大方簡約,在燈光下閃亮着,一看就知道是有一些年代的東西。
“這是顧家的身份。”顧女士嘆息,將錦盒放在桌子上,“顧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所有的子孫,結婚之後,就要把戒指拿走。我一直等着這一天,沒想到,不是顧家娶媳婦兒啊。”
深深的無奈,帶着對過去的愧疚,顧女士的眼角有一點泛紅。說到底,拋開一切,這不過是一個母親,再過於忙碌,她的心裡還是牽掛着自己的孩子的。
顧安風看着戒指,想着每一代的人,笑着從自己的母親手裡接過來,帶到了自己的心愛的人手裡,這一定是一個很美好的畫面,可是遇到了自己,遇到了這一個不孝的子孫,帶來的卻是一個男人。
“媽,既然是這樣,戒指就留給你吧。”
“算了,不管怎麼樣,以後你可是還要傳給小肉團的。”顧女士笑了一下,擺了擺手,遲疑了一下,眸子變了變,“安風,你可是顧家一代單傳啊。你就不能給我留一個孫女或者孫子嗎?就算是我求你了?”
顧安風猶豫了,第一次察覺到了自己的決定對一個母親的殘忍,“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自己的這個行爲應該是在對顧女士實以死刑吧?嘆了一口氣,看着錦盒裡面的戒指,應該不只是一種傳承,更應該是一種責任吧。
“媽,我愛盛西瀾……”
顧女士低頭,飛快的摸了摸眼角的淚水,強顏歡笑,嘴脣卻不斷的在顫抖,“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胡思亂想了。”
顧安風站在書桌的面前,有一點恍惚,似乎小的時候,自己站在書桌前,顧女士也是這樣的坐着,低頭看着厚厚的文件,不斷的忙碌着,就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分享給自己。時光變遷,現在位置依舊,可是心情卻不一樣了。
一個不再渴望那樣的眼神了,一個已經無法再給予這樣的眼神了。大家都給不了了,但是默契的是,大家都不在強迫了。
大概最後的母愛,抵不過一個“我希望你們幸福”吧。
顧安風伸手,將顧女士抱住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高了,顧女士變的嬌小了,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強勢的女人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是打過了一場長長的戰,最後雖然取得了勝利,可是卻沒有了一開始心裡想的那些喜悅。
“媽,以後我和西瀾是你的家人,我們都會好好的孝敬你的。”顧安風緩緩的開口,眼角也開始紅了,這一種承諾,帶着一個孩子對母親最後的關懷,“媽,小肉團就是你的孫女,好嗎?”
好嗎?爲我再一次妥協好嗎?好嗎?不要再考慮這些了好嗎?
這些話,顧安風沒有說出來,但是顧女士都懂,點了點頭,推開了顧安風,假裝嫌棄的說,“誰讓你說這麼肉麻的話了?真的是……快點去吃飯!等一下飯菜都涼了。還要送囡囡去上學呢。”
“西瀾會送的。”顧安風笑嘻嘻的看着顧女士,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釋懷。原本壓抑的那一根毒刺,不治而愈了,神奇一般的癒合了。
“下去吧。”
顧安風將戒指放在口袋裡,手指不斷的摩擦着外面的錦盒,沒有溫度,但是手掌心卻開始灼熱起來。他知道,顧女士最後還是讓步了。
來到了廚房,小肉團正在認真的扒拉着自己的碗筷,擡頭,衝着顧安風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