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暗笑,倒是瞭解我一些的。
那就不說話吧,說也是我的錯,不說也是我的錯,我做什麼,都還是我的錯。
無非什麼?只因爲,我沒有討好他,或者是聽命。
他讓我出去守着,我樂意在外面。
摸摸頭,還有些生痛,這頭三番二次的傷,也虧那裡的太子,也就是他。
如今,卻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他了。
我不知道他留我下的目的,只是我曾經帶給過他開心嗎?想來,也是一個可憐着長大的孩子。
以前我就知道他肩上的壓力重,現在,他還是想得多。
可已沒有了那份受壓的心,我的心,容不下他。
中午的時候,皇上下令,回京城。
而樓破邪和上官雩,一起去了邊關收拾後尾。
大遼佔不了便宜,也沒有打下去的意思,嫁了十三公主過去,也算是一種求和的辦法吧?
大遼也正好就收場。這讓燕朝得以有喘息的時候,再養精蓄銳。
他們一起走的,下午的時候,皇上刻意不讓我看見,宣了我到馬車上待着。
見與不見,也就是如此了。
我和他們的路,一北一南就錯開。
回到宮裡的第二天,就是新年。
皇上登基的第一年新年,就是一個不同的氣象。
處處都熱鬧着,皇上的妃子不多,宰相的張小姐,也成了張皇后。兵部的李小姐,是李妃娘娘。
這些我都不須記住的,我只侍候着皇上。
回到宮裡,能讓我備感安慰的就是見到我的小靜。
他又長高,長壯了不少。
見到我,也沒有哭,而是堅定地說:“姨,你受苦了。”
我鼻子酸酸的:“怎麼辦,我連你一個小孩子也不如了。”
“姨,你不哭,姨,都是喜歡笑的,姨,你不是喜歡梅花嗎?你看。”他跑出去,從房外搬進了一大盆紅梅白梅。相映襯着,那般的漂亮。
“姨好看嗎?小靜一早就去採的,今天過年,小靜本來以爲沒有人跟小靜一起過的,昨天姨回來了,小靜好開心。”他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我。
我心裡難過,我竟然沒有考慮到他什麼?他只是一個孩子,留在這深宮裡。
他沒有一個親人,我都覺得難過啊,何況是他呢?
“姨,你坐着,小靜給你泡茶去,小靜可知道你最愛喝什麼茶了,我都留着。”他快活地忙來忙去,那小小的箱子,是他的百寶箱一樣,什麼都可以拿得出來。
就和以前我一般啊,我在秦淮也有一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往裡面塞。
他小心翼翼地捧來一杯熱茶,雙眼帶着笑意地看着我:“姨,喝喝看。”
我捧起茶,暖暖的溫度慰着手心,舒服得讓我低嘆。
他擡起頭,大眼有些水氣,輕輕地說:“姨,不要再丟下小靜了好不好。”
可憐的孩子,我輕輕地抱他一下:“小靜又長大了一歲,小靜總是要學會自己獨立的。”
“小靜想要看着姨。”他懇切地說。
我輕笑:“姨也不知何年何月纔會離開這裡了。”
現在的皇上必然是不會讓我離開的,我只能等他倦了,累了,煩了。才揮揮手說:“倪初雪,你給我滾。”那我多高興啊。
“姨,你不要難過,小靜會陪着你。”他小小的手輕撫上我的臉,看到了我眼中的哀落。
我笑,揉揉他的頭:“姨沒有事,姨是大人了啊。過年了,小靜,按我們秦淮的習俗,姨送一份禮物給你,我們的小靜喜歡什麼呢?”
他看着我的手腕,指着我手腕間的東西問:“這是什麼?”
“這是天珠王。”我笑着說:“是一個朋友送給姨的,這代表着信任、快樂、和堅持,然後姨也會一直這樣的,這也是姨答應過這個朋友的,就要一直快樂。”
“那麼長嗎?”他失了興趣。
我一說朋友,他也就知道我的幾個朋友了。
偏一個小靜也不喜歡一樣,一說起來他就不喜歡了。
“姨給小靜畫一幅畫,畫姨的像,好不好?”他眼裡閃着渴盼的光。
“好,姨今天晚上就給你送去。”我爽快地說:“不過姨還是要做事的,就今晚,姨畫好了就給你送過去。”一會皇上就要用早膳了,我又得侍候着。
其實也不用我的,他要我習慣他吧。
小靜很懂事,“好,姨,小靜先回去了,姨,今天過年,他也要漂亮一點,高興一點。”
“姨就這樣了,怎麼會再長漂亮呢?”
他折下一枝紅梅花:“姨,你低低頭,”他輕喚着。
我明瞭他的意思,笑着彎彎腰,他將花插在我的黑髮裡,讚歎地說“好好看。”
“借花的美了。”我笑了,牽着他的手出去,“這一屋子花香,可真妙啊,紅梅綰髮,連姨也覺得格外生香起來了。”
小靜一字一字地說:“姨,小靜好喜歡看你笑,你笑一笑,就是過年最好的禮物,小靜貪心,要多收一些禮物。”
我嫣然一笑:“小靜就會逗姨開心了。”
“我喜歡姨。”他執着的說。
“好,姨也喜歡小靜,快些回去,姨也要去做事了。”
那公公正從一側走來呢?必是來叫我的。
皇上沒有在宮裡用膳,今早上,去了太后那裡。
皇上駕崩了,皇后就變成了太后,也就是皇上的親姨啊。
我對太后沒有什麼好感,但是,該侍候的,還得去。
跟着二個小公公,手裡捧上皇上天天習慣喝的茶就去了太后的慈寧宮。
皇后一上來,她必是隻能搬走了,東宮住着太子,西宮住皇后,這也是皇家一向的規矩,那些地方,就代表着了一定的權勢。
連皇后,李妃娘娘也在,好一個家宴啊。
我將茶放在皇上的桌上,太后冷冷地眼光看我一眼說:“皇兒,怎麼這宮女?”
“死而復生,好笑嗎?”皇上淡然地說着,露齒低嘲着。
“皇上未登基的時候,臣妾也見這宮女畫過畫,也是一絕。”皇后談吐甚好,輕聲慢氣地說着。
“哦,原來是這般啊,連皇后都稱讚,那比起先皇最喜歡的林
畫師,又如何呢?”
皇后看皇上一眼,輕柔地說:“另有不同。”
“哀家倒是有幾分興趣了,這宮女就留在慈寧宮裡給哀家畫幾天吧。”她隨意地說。
我心裡有些寒,她的狠心,我可是知道幾分的。
“這,只怕是不好吧,太后若是喜歡,宮裡的畫師多的是。”皇后又瞧了樓破日一眼,有些笑意。
李妃放下手中的茶說:“這太后娘娘要一宮女畫畫,也是難事嗎?皇后娘娘怎麼就護着宮女啊?還是當我們的太后是什麼心思呢?”
挑畔的眼神看着皇后,我暗笑,好一個爭寵啊。
李妃是自討苦吃了,這樣子跟皇后說,皇后看着皇上,那還不是按皇上的意思嗎?
他就聽着,自顧自地吃着豐盛的早膳,也不去管女人的脣槍舌劍。
連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反正我也沒有在乎,在誰的身邊又何妨呢?
“皇上。”太后輕揚眉,柔聲一叫。
皇上接過我手中的帕子輕擦擦脣,站起來:“朕尚有朝事,今兒個過年,晚上朕上人在御花園裡備了戲臺子,一併過去瞧瞧,至於這宮女,太后喜歡,這算什麼呢、明兒個過來便是。失了和氣,不足矣。”他看三個女人一眼,就轉身而去。
我沒有想到,他真的讓我到太后的慈寧宮,這必是凶多吉少的。
可是我沒有問,就跟着他出去。
一整個上午,都是忙忙碌碌的,不是給這妃子的賞賜,就是給那宮的過年之禮。
還有每個公主,皇子,王爺的賞錢。
每一件都得記下來,還要整理,整個宮裡的人都得忙着,再蕭條,年還是要過的。
中午我可以在自己的房裡用午膳,畢竟我是專門侍候皇上的。
這身份大概是有些尊貴的吧,也配有獨自的小房小室。
我藉着那用午膳的時間,畫了一幅畫,說好要送給小靜,我就不能食言了。
我現在終於知道,這世上,最難畫的,是人的笑。
佛的眼,似憐而非憐,佛的笑,似笑而非笑,也是讓人很難去把握的,去畫出來的。
而人的笑,原來也是真難畫出來中了。我對着鏡子笑,卻一直就覺得笑不出來一樣,怪怪的。
怎麼笑,還是怎麼生硬,或許我天生就長得不好看吧。
笑起來,要多僵硬就多僵硬,索性就畫了一張傻笑着的臉容上去。
將畫輕輕地吹乾,捲了起來。
午膳已冷,也罷了,反正肚子不餓。
洗淨手,理理髮,看到鏡子的綰着紅梅的我。
唉,好像有點老了,我過了今天才十八九歲啊,怎麼就老了呢?可是,眼神明明就老了。
所幸,我找了好些時間,也沒有找到白髮。
拍拍臉,“倪初雪,也開始老了,”我怎麼就說他和他滄老,連自己也變了不知。
沒什麼,人總是會長的,再老的啊。
好啊,過了一天又一天,我在宮裡,就二個年頭了。
一回到京城,就沒有再下雪了。
梅園裡,爭芬斗香的梅花,如此的秀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