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的趕到鄉公所,還在老遠,就看到了祥和樓的夥計進進出出,忙得不行的樣子。
大夥的手上都拿着烏漆漆,黑麻麻的廚具,有正在整理的,有正在清洗的,也有正在拼裝的,看樣子這些廚具都是剛纔在着火的時候,從後廚搶出來的。
孟可君趕緊走了進去,然後在忙碌擁擠的人羣裡尋找王竹君。
最後終於在鄉公所的大堂裡,找到了正趴在桌上打着算盤的王竹君,在她的身旁還站着幾個鬍子花白的老者,而面色凝重的,眉頭深鎖的陳煥章則站在了王竹君的旁邊。
“煥章,你沒事吧?你有沒有燒着或是燙着哪裡?要不要去看大夫?”
巧慧一看到陳煥章,立刻朝他撲了過去,然後淚眼漣漣的拉着他左右上下仔細看了個遍,就怕他傷着哪了。
陳煥章的身上臉上到處都髒兮兮的,身上的衣裳還因爲在火裡搶東西的時候被燒着了好幾處,好在都沒有傷着。
“我沒事,沒事。對了,姐姐在家怎麼樣了?”
陳煥章連忙抓住巧慧的手問,裡裡外外的他忙得很,根本就不得空回去,還是託了祥和樓的夥計回去通知一聲的。
“美詩姐好的很,她剛剛給你生了一個大胖外甥呢!現在正在家裡等着你回去呢!”
原本正低着頭撥着算盤算賬的王竹君,聽到巧慧喜極而泣的聲音才慢慢擡起了頭。
而在聽到巧慧說陳美詩生了一個大胖外甥的時候,她抓在手上的算盤突然掉在了地上,身子還晃了晃,眼見就要摔倒。
站在另一邊的姚慶祥,手還沒來得及伸出去,身子搖搖欲墜的王竹君便被站在一旁的董青峰給拉住了。
王竹君的身上和臉上也乾淨不到哪裡去,也全部都髒兮兮的,特別是臉,黑漆漆的根本就看不清她原本的樣貌。
“你沒事吧?”
低沉的聲音在王竹君的耳邊輕輕響起,把王竹君驟然恨到極致的心一下子就拉了回來。
她擡起頭,眼睛癡癡的看着眼前的董青峰,她多想此刻可以順勢撲進他的懷裡,然後被他溫暖的大手給緊緊抱住。
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於是王竹君不捨的衝董青峰搖了搖頭“我沒事!”
可是,她怎麼可能沒事,她的心裡恨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聽到王竹君說沒事,董青峰才鬆開了她的胳膊,並後退了兩步朝孟可君靠近了一些。
董青峰的手一鬆開,王竹君就感覺自己剛纔被他抓過的胳膊立刻變得冰冷了起來,而一併變冷的還有她的心。
孟可君不知道是自己多心還是看錯了,她剛纔在王竹君看董青峰的眼神裡,竟然看到了癡迷。
她的心裡咯噔一下,難不成王竹君現在都還對董青峰念念不忘嗎?
她突然想到董青峰上次被蛇咬傷的時候,王竹君坐在董青峰的牀頭流淚哭泣的模樣,那個時候,任誰都能看得出她對董青峰是有情的。
可是現在都已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了,她的心裡不會還是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吧?
想起最近王竹君那些她無法理解的過河拆橋的做法,孟可君的心裡有了一些肯定,也有了一些頭緒。
“竹君姐,我們怎麼聽到夥計通知說你們把煥章送去了衙門呢?你不知道,美詩姐嚇得魂都沒了,還動了胎氣。”
巧慧緊緊拉着陳煥章的手,原本感覺猶如正被刀子剮着的心,在見到陳煥章平安無事後才終於好了。
“什麼?夥計是怎麼傳話的?”
面對巧慧的質問,王竹君故意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
“傳話的夥計說你們把陳煥章送去了衙門,說要把他關進大牢裡。”
現在想起夥計當時說的話,巧慧都還心有餘悸,當時就是這句話,一說出口,美詩姐的腳當時就軟了。
“我們讓傳話夥計說的是,後廚着火了,煥章沒事,讓他們放心。”
王竹君不可置信的看着巧慧和孟可君,裝作她都不知道爲什麼話會傳成這樣的樣子。
“我猜估摸是夥計沒有聽明白,然後又看到衙門的官差來了,以爲我要被官差帶走,這才把話傳錯了。”
陳煥章單純的這樣以爲着,當時人多聲雜,大夥又都忙着,肯定是連話都沒顧得上聽清和聽全就跑走了。
“那他真是太粗心大意了,這樣也把話傳錯,你都不知道剛纔有多危險,美詩姐動了胎氣,幸虧可君姐都在,還把白大夫給請了來,這才母子平安,什麼事都沒有。”
仔細想想,巧慧的心裡更害怕了,得虧是什麼事都沒有,要是因爲傳錯了話,而鬧出了什麼人命,可就完了。
聽到巧慧說陳美詩母子平安,聽到她很所幸虧當時有孟可君,幸虧請來了白大夫,王竹君拿着手絹,藏在袖子下的雙手,緊緊的攥住了。
指甲深深的陷進了掌心,尖銳的痛楚從掌心蔓延開來,甚至有些抓得深的地方都已經被抓破,流出了血。
可掌心的這一點點痛楚,卻遠不及她心頭痛楚的萬分之一。
她痛,同樣是動了胎氣,同樣是有孟可君和白大夫在場,爲什麼陳美詩母子就可以平安,爲什麼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她都沒能來得及看一眼,就被埋了?
她又恨,爲什麼孟可君要這樣對自己,陳美詩母子她就可以保平安,而自己就要母子天人相隔,還有姚慶澤,當時也是她在場,也是白老大夫在場,爲什麼在自己這裡的時候,結果會是完全不一樣的?
夥計說的原話是她讓傳的,她就是要故意這樣說,就是故意要嚇唬陳美詩讓她動胎氣,孟可君既然和她姐妹情深,她就看看,陳美詩要是沒命或是失了孩子,她們還怎麼姐妹情深。
雖然王竹君的臉上被菸灰給燻黑了,看不清她的樣子,可是孟可君卻覺得王竹君盯着自己的眼神很異樣,就好像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裡噙着濃的化不開的恨一樣。
可等她回神再朝王竹君看了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很平靜,什麼都沒有。
但是孟可君又覺得她這個時候的眼神過於平靜了,波瀾不驚什麼都沒有,好像在故意隱藏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