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煙姐姐,你醒醒啊!”
扎着兩個小髻看起來十二三歲的丫頭跪在蓮園古井前方的地上,面前躺着一個穿着粉衣的人兒,小丫頭哭喊着使勁搖着面前的人,那人卻動也不動。
侯飛凰帶着小綠和子月來到蓮園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那地上躺着的人是已經有孕的碧煙,她臉上被泡的有些浮腫險些看不清本來面目,渾身溼噠噠的滴水,周圍散出一陣惡臭,看她臉色烏青,雙目緊閉不動的樣子已然是沒氣了。
“碧月,怎麼了?”這惡臭讓侯飛凰忍不住偏過了頭,小綠與那碧月平日裡也比較熟絡,連忙上前去問。
那喚作碧月的丫頭此刻眼眶通紅,眼淚如開閘的流水一般不止,“小綠姐姐,我清早過來打水,那木桶卻在下面被什麼壓住,我喚來碧絲姐姐幫我,將木桶提起來一看,就看到碧煙姐姐在下面。”
碧月哭的更大聲,那手放在碧煙的身上絲毫不嫌棄她身上的惡臭,“碧煙姐姐也不知是得罪了誰,竟然這樣狠毒的將她推進井裡。”
“碧煙已經死了?”小綠也是一陣驚訝,這裡圍着的幾個丫頭除了她和子月外,都是這蓮園的,但環顧四周也沒看見侯青蓮的影子,見侯飛凰一陣奇怪。
“你們小姐呢?”
“大小姐看見碧煙姐姐也嚇了一跳,說是去找老爺來主持公道,流月姐姐已經去京兆府尹處報官了,官府的人也應當快來了。”碧月仍舊嚶嚶的哭着,說出的話卻句句清晰。
侯飛凰看着那躺在地上的碧煙,若是細看不難發現她小腹已經有些微微隆起,這樣看來她這身孕應當最少是有三個月了,她掩住自己的鼻子往前走了幾步,便看見碧煙的脖頸上有幾個青紫的指痕,像是被人掐過的痕跡,在看她手上也有被拉扯之後的刮傷,似乎是被指甲刮的。
她此時是有些懷疑侯文煜的,但轉念一想,碧煙落水的是蓮園的井裡,若當真是侯文煜殺了人他會那麼傻,遠的院子不丟,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到這裡來拋屍嗎?
她正胡思亂想之間,蓮園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侯青蓮與柳氏一雙兒女的身影緩緩出現在門外,柳氏一身紅衣肌膚細膩如緞,豐腴的身材前凸後翹及其風韻,眼角的美人痣稍挑,她驚叫道,“哎喲昨個兒還見這丫頭好好的,怎麼這麼想不開今兒就尋了短見啊!”
她一邊說着人一邊靠近了碧煙的屍體,但也只是匆匆掃過一眼就轉過身捂住了掩住了口鼻,她這番舉動倒真叫人有些生疑,她似乎想先入爲主的讓後來的人以爲碧煙是自殺。
她身後侯文煜的表情則也顯得十分詫異,“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碧月哭哭啼啼,轉過身恭敬的答道,“回二少爺,今早發現的,昨兒個碧煙姐姐都好好的,還說着不多日她定能飛黃騰達,叫我等姐妹跟着沾光,萬萬不像是會去尋短見的人啊,定是被人殺害的!”
碧月這番話說的這裡幾個人的臉色紛紛變得難看,侯文煜心中自然清楚碧煙說的飛黃騰達的話是爲何,於是他的動作
就更不自然了一些,“可是這後院誰會去殺她一個丫頭呢,你可知道碧煙平日裡得罪了什麼人?”
碧月眼眶通紅,“碧煙姐姐待我們一向如親姐妹般,若說得罪了人,也就是五小姐了,昨日我們給五小姐送大小姐的蓮子湯時,碧煙不小心灑出來一些在五小姐身上,五小姐當時鬧着要打殺了碧煙姐姐,幸而被姑爺攔住,但五小姐也放話說要碧煙姐姐小心點!”
碧月也不知道是哪裡的勇氣,將侯明溪給拖了出來,這裡的人面面相俱,而作爲正主的侯青蓮十分不悅,“明溪再如何也是這侯府的主子,怎麼會花心思去對付一個丫頭呢,你不要在這兒胡說!”
碧月被大小姐呵斥一番一時也慌了,連忙垂下頭不敢再多言。
柳氏緩緩走來掃了那屍體一眼,但一直不靠近,“老爺下到陵州收賬去了,我看這事還是叫官府來查吧,報官了沒?”
“碧絲姐姐已經去了。”碧月連忙回道。
侯飛凰打量衆人神情,她一直不曾說話觀望着,但這一時除了柳氏母子,她竟覺得侯青蓮也似乎有些不對勁,按理說侯青蓮是知道侯文煜與碧煙的事情的,如今發生了命案,她居然沒有借題發揮,反而一直平靜的看着。
而侯文煜的表情倒像是真的詫異,沒有想到一般,雖然眼神很快恢復了以往的冷靜,但偶爾眼中還是會流露出對碧煙的情意。
柳氏一直遠遠站着,只是瞟了一眼那屍體便不肯靠近,也一直用帕子捂着口鼻,倒像是什麼也不知道一般,只是有些時候侯飛凰總覺得哪裡不對。
丫鬟們也紛紛與碧煙保持着距離,這院中與碧煙關係好的似乎也就碧月了,於是這幾位主子就這麼靜靜的立在一旁,等官府的人來,碧月跪在碧煙的身邊止不住的嚎哭。
“小姐,府尹大人來了。”足足半個時辰,衆人在這裡被那屍體薰了半天,才終於見碧絲帶着幾名穿着官服的人匆匆走來。
碧絲一臉急容,進來就指着碧煙的身體,“大人您請看。”
在碧絲身後的京兆府尹宗大人約莫三十來歲,穿一身深藍色官府身形有些消瘦,但眼神深邃看起來很乾練,他原是淮海一帶的提刑司,因在地方上久負盛名,破案無數才調到了京城升爲了京兆府尹。
他朝這後院幾位姨娘小姐點點頭,便上前繞那屍體看了一圈,仵作跟在他身上忙將自己的傢伙事散開,記錄着這目前屍體的狀態。
“夫人,小姐,這屍體本官要帶回府衙驗屍,待此案破解便可歸還侯府下葬,您看?”宗大人說話翩翩有禮,眉宇間稍有摺痕,一副嚴謹肅穆的模樣。
柳氏本就看那屍體渾身起雞皮疙瘩,一聽要帶去府衙忙不迭的點頭,“那就麻煩府尹大人了,還請府尹大人務必還這丫頭一個真相!”
宗大人點點頭,仵作一記錄完畢,便有衙門的差人用木頭搭成的擔架將那屍體擡了上去。
“府尹大人,你是否看出了什麼?”柳氏看宗大人四周環繞着似乎在探查什麼,小心翼翼的問道。
宗大人回頭只是輕笑,“沒什麼,夫人不必擔心,本官四處看看,看這兇徒是否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柳氏恍然大悟的點頭,“那府尹大人若有什麼需要隨時來找我。”
“多謝夫人相助,可知道平日裡跟死者親近的有哪些人?”
柳氏很快指了指那跟在屍體旁邊的碧月,碧月哭的眼眶通紅,又忙不迭的跪了下來,“回府尹大人,平日裡碧煙姐姐與我熟絡,大人有什麼問題只管問奴婢,奴婢定會知無不言!”
宗大人點點頭,似乎很滿意這丫頭的自訴,復又擡頭看了看這周圍的人,“是誰發現的死者,待會都來府衙做個筆錄。”
這裡的丫頭紛紛點頭,宗大人又繞着這院子探查了一圈,在碧煙的房間裡也搜了一通,才着幾個差人離開了侯府。
宗大人辦案鐵面無私在京城也早有傳聞,侯飛凰倒是不擔心他會被賄賂壓下此案,但她心裡卻仍舊隱隱有些不安,說不上擔心什麼,總覺得這案子沒表面上這樣簡單。
“文煜,我見你往常私底下也與碧煙有過幾次來往,怎地今日不見你落淚呢?”侯飛凰正要離開,侯青蓮有些揶揄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
她回頭便看見侯青蓮站在侯文煜的身邊,媚意天成的眸曈緊緊盯着他,她很自然的頓住腳步,想看看這兩個人還會說些什麼。
侯文煜臉色未變,看她的目光也毫無懼色,“那大姐又何嘗不是?碧煙跟你多年,如今遭受這樣的意外,大姐看起來也沒有傷心之容啊。”
“一切都是命數,碧煙今日橫死也是她的命,我又如何能涉天命?但碧煙之死我心裡還是不好受的,只是不願在奴才們面前落淚有損儀態,但此案若破,我定不會放過幕後黑手!也會將碧煙風光大葬,算是對的起她多年的服侍了。”侯青蓮冷冷的盯着他,她這會兒的眼神已經全無一絲的僞裝之意了。
侯文煜也冷笑,“大姐說的這樣冠冕堂皇,還不是隻將她當成一個奴婢,再如何風光人也已經去了,又有何意義呢。”他似是感嘆,彷彿在說侯青蓮,也彷彿在說他自己。
“那不然文煜說我該如何?碧煙平日裡都在蓮園也少府,不然若是碧煙有意中之人,我早將她嫁了過去,也省的她躲不過今日的災禍了。”她這番說着,那明豔的眸子卻狠狠的盯着侯文煜。
“大不了,等碧煙下葬以後,我給她多燒幾個俊俏的公子,也算彌補她此生未嫁的遺憾了!”
侯青蓮說道這裡語氣也重了幾分,侯文煜也是一愣,他清楚侯青蓮已經知道了他跟碧煙的事,這會兒也不禁有些啞然。
柳氏看着自己的兒子被侯青蓮咄咄相逼,一時也有些看不過去,“大小姐,文煜也只是可憐這個丫頭,無心與你爭辯,如今碧煙去了,我們也當好好輔佐府尹大人破案纔是。”
“姨娘說的是。”侯青蓮點頭,那秀目裡卻仍舊是一片叫人捉摸不定的深邃,“文煜在意這個丫頭,我自然也在意,我也定會好好給她料理後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