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得不像話,層層雲間若有人此刻擡頭,定能看到烏雲中的那抹光亮。
白眉捂着胸口,擡眼望着此刻抱着自己的紅衣少年。
少年披散着一頭墨發,臉上的泥污也遮不住他那張精緻的臉龐。只不過此刻少年的那雙眼睛看起來充滿了疲憊,與這張臉並不相符。
“靈?怨靈脩是你?”
白眉驚訝的開口,她眼裡的瘋狂早就褪去,一片清明。風吹散了她的秀髮,哪怕有些碎髮哲哲眼睛,她依舊認出了此刻帶着自己逃跑的人。
“噓。”怨靈脩望着遠方,突然帶着白眉落在一處空地。身後的黑影遮在二人頭頂,擋住了一道靈力的衝擊。
櫻姬站在兩人面前,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她眼裡神情不明,望着怨靈脩時,淡淡開口:“好久不見神明大人,或者,現在應該喚你:墮神怨靈脩。”
而在祭祀之塔內,一間堆滿了藥材的房間裡擺着兩個大木桶。裡邊分別泡着白長老與櫻夙。
白長老看着櫻夙緊閉雙目,臉色蒼白嘆了一口氣:“怎麼還沒醒。”
簾子被撩開的聲音,從門外走進一個穿着紫色長袍的祭祀師。他看起來二十出頭,眉間緊蹙。整個人身子骨看起來病怏怏的,每走兩步便低聲咳嗽。
這人便是祭祀師的紫長老,與沐儀是在祭祀師出了名的存在。因爲這二人都生得不錯,同爲術師,身子骨卻離奇的差。
“師兄,咳咳...櫻姬去追羅剎女不會有事吧。”紫長老的聲音有些弱,他手裡還端着一個籃子,上便堆着不少花草。
他十分自然的走到白長老與櫻夙中間,將草藥依次扔進木桶裡。
“櫻姬那丫頭你也知道的,脾氣上來了誰的話都不會聽。你說你都七老八十了,怎麼還學曼虹吃什麼駐顏丹,現在倒好。你還保持着年輕的模樣,我卻成了糟老頭子。”
白長老百無聊賴的抓着木桶的邊緣,看着自家師弟的模樣抱怨着。他看了看剛扔進來的一株紅色枝條。隨後將其撿起扔到櫻夙那邊,還有些心疼的繼續說着:
“怎麼固靈草都用上了,我沒啥事,還是給小櫻夙泡着吧。”
紫長老淺笑一聲,慢慢走到自己丹爐旁坐下,還拿着醫書看到白長老,偷偷將自己藥筒裡的材料挑挑揀揀扔給櫻夙。
“聽符師說,三玄這次傷得不輕,他們想請我去看一下。”紫長老說的時候有些慢,他性子素來不喜急躁,無論做什麼事好像都慢吞吞的。
白長老聽到這話,直接“呸”一聲,急忙開口:
“那老小子就是裝的,年輕那會就這個德行。成天不務正業跑來我們祭祀師問收不收他。”
白長老還記得,年輕那會的三玄是符師一族中萬中無一的天才,可惜那個性子一言難盡。
“符師也是,成日抓着三玄畫符,騾子還能休息呢,三玄怕是想偷懶。師弟我跟你說,這老小子一肚子壞水。年輕那會,沒少連累我被師傅罰跪。”
白長老說起來滔滔不絕,把自己對三玄的怨氣一通發泄。中心思想就是三玄裝病,紫長老不需要出遠門。
紫長老臉上依舊帶着淡笑,看着活力十足的白長老,忍不住插話:“師兄,你年輕那會跟三玄被師傅罰跪不冤。”
幾十年前的白長老與三玄,一個仗着自己是祭祀師族長的親傳弟子。一個仗着自己是天才符師,成日出去招惹是非,不是捉妖就是打着除魔衛道的口號到處惹是生非。
那會的祭祀師族長與符師族長,最常乾的事就是,上門道歉加各自抓弟子回家罰跪。
後來三玄看上了紅長老,就愈發頻繁的往祭祀之塔跑。當時的祭祀師族長就順手罰三玄與白長老一起跪着,
“誰沒個年少輕狂啊,我年輕那會造的孽,現在全反噬了。瞧瞧我這兩徒弟,一個脾氣倔得跟頭牛一樣,一個遊手好閒成天惹事。”
白長老揉着腦袋,看着櫻夙那昏睡得臉,氣不打一出來。他直接捧水朝櫻夙臉上潑去,繼續罵罵咧咧:
“尤其小櫻夙,你說小時候的她多乖巧。一口一個好師傅,修煉看書是多麼的勤奮,怎麼十歲那年開始,就不愛修煉,成日往森林跑、玩鬧。”
聽到這話的紫長老放下書,看着櫻夙的目光中帶着憐惜,微微搖頭:“小櫻夙現在就挺好的,我早就跟師兄你說過,她無須修煉。”
紫長老走到櫻夙身旁,拉起她的手,右手拿着小刀。
他將一個小碗放在木桶旁,隨後用刀子劃開櫻夙手掌。鮮紅的血液滴在碗中。白長老重重嘆了一口氣,幽幽說到:
“我們又能護她到幾時?那羅剎女被鎮壓那麼久,被放出來後本應像祭祀師出手,爲什麼衝着櫻夙去了?”
“師兄。”紫長老低聲提醒着白長老,並且給櫻夙止血。他臉上依舊是悲天憫人的神情,只不過多了幾絲愁緒。
“蒼瞳老祖墓修葺時,我在裡邊發現了一卷手札。”紫長老將櫻夙的手放回木桶中,他說的時候看到白長老並不驚訝的臉龐時,就明白了,對方早就知道這事。
“以前師傅跟我說過,每任族長繼承人都會知道這事。”白長老扶着鬍子,眼睛微眯,思緒回到了過去。
那會他還小,躺在自己師傅的腿上,對方的手摸着自己的腦袋,給自己說着祭祀師的歷史。
“我們祭祀師是有羅剎女的哦小白涯,控制羅剎女的魂笛在蒼梧老祖墓中。不過我們祭祀師最好不要將羅剎女放出來,她啊,名喚白眉。曾是我們的族長夫人,被活煉,怨氣吶,大得很...”
如今物是人非,當初躺在族長腿上的白胖子變成了白髮蒼蒼的老頭,白長老在族長去世後不肯繼承族長之位,與師弟妹們共同管理祭祀師。
他心頭彷彿有什麼東西壓着,眼圈泛紅,望着門口說到:“師傅他老人家走得早,不用受這幾個逆徒的氣也挺好。不然小櫻夙,肯定會揪他老人家的鬍子。”
“是啊...巫女滅族,他老人家也能安心了。”紫長老也想起了師傅,一時間整個藥房內充滿了傷感的氛圍。
隨着櫻夙那聲不舒服的咳嗽,紫長老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櫻夙緊閉雙目,嘴脣血色全無。
“哇”的一聲,櫻夙一口血吐出,整個人的身體軟綿綿的往藥桶裡滑。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