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血液彷彿遭遇極端嚴寒似的,一寸寸地變冷,冰寒刺骨,身體發僵。
安和帝的牙齒上下咯咯地打顫作響,凍得身子直哆嗦,嘴裡呵出的氣都起了白霜,沒一會,眉毛掛起了霜花。
大太監嚇壞了,碰到他的時候,直接被他身上的寒意凍得猛地縮回手。
“陛下……”
閬九川向安和帝祭出了一道雷符。
安和帝看着那符籙飛來,雙眼瞪得渾圓,驚恐讓瞳孔散大,滿臉的不敢置信,她竟敢弒君不成?
“護駕!”他喉嚨發出尖嚎,可那聲音卻愣是沒傳出,乍聽得頭頂上方轟的一聲雷響,他閉上眼瑟瑟發抖,下身陽關一鬆。
安和帝渾身僵硬,感覺到一股罡正溫熱的氣息籠罩周身,正在逼退體內的陰寒,不禁睜開雙眼,剛一動,察覺到身下濡溼,騷臭味傳至鼻尖,令他頭皮一麻。
大太監趴伏在地上,恨不得死過去,連那黃色的液體滲到指縫也不敢動彈一下。
天老爺,我怕是要去侍奉您老人家了!
身上寒意是退去,安和帝感受着那溼噠噠的衣物和雙股,臉上陰寒不散,瞪向閬九川:“閬九川!你大膽!”
閬九川不緊不慢地作了一個道禮,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陛下陰毒發作,若不除之,毒入肺腑,恐成大患。小道在御前用符,也只爲陛下龍體着想,請陛下恕罪!”
安和帝:“!”
他眼神陰翳,死死地盯着她,心想這幻境,這陰毒,這一波接一波的,難道不是她弄出來的?
如今假惺惺的跟他裝什麼無辜,好個閬氏九娘!
安和帝本想對她行下馬威,卻被她反客爲主,反震懾,這羞辱,叫他憋屈又惱火。
但更叫他忌憚和驚懼的是,他若對她生出殺意,龍體便陰寒刺骨,到底是真的是陰毒入體,還是閬九川做了什麼?
這個閬九川,竟然有如此詭異莫測的手段,還是在無聲無息間,就將他這個人間帝王,真龍天子拖進那恐怖的夢魘幻境,還能左右他的情緒。
這不僅僅是警告,更是赤裸裸的,碾壓式的威懾!
她是在和皇族,和他這個帝王對着幹,是在漠視皇權!
驚怒交加之下,安和帝感覺一股腥甜涌上喉頭,又被他強行嚥下,他手指顫抖,指着閬九川:“你,你很好!”
閬九川臉上依舊平靜,脣角扯了一下:“陛下謬讚,小道也只是實話實說,您不怪罪便好!”
安和帝深吸了一口氣,道:“這陰毒究竟是什麼回事?靖王他……”
“靖王也是死於陰毒發作,他呢,是被天道厭棄,估計也是真被我所克吧。”閬九川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違逆天道所證的婚盟,自然要遭受反噬,更不說了,我前陣子在監察司的斬邪功德錄上還掛了名號,算是有功之人,天下週知,卻被如此對待,有違天和!”
這話就像淬了毒的軟刀子,狠狠紮在安和帝的心口,使得體內氣血翻騰得厲害,剛嚥下去的那口血又重新涌上喉頭。
他急喘幾口粗氣,聲音陰惻惻的道:“所以你這是在威脅朕收回成命?”閬九川搖頭:“小道不敢,天恩浩蕩,這是我求之不來的福氣,成了皇家人,能享皇家龍脈的氣運,於我修煉一途,如虎添翼。”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冒犯天威,舍你其誰!
安和帝冷笑,他甚至還從中聽出了另一層意思,那龍脈氣運一旦被她汲取,威震天下!
他眸中神色變幻,絲毫不敢想她若當真有龍脈氣運庇佑,她會厲害到什麼程度,而將她變成皇家人,只怕是捉老鼠進米缸,遲早被偷光。
安和帝壓強行心中怒火,強作鎮定地道:“罷了,你既是不願,且如今靖王已歿世,這賜婚便作罷。”他話音一轉,道:“不過,既然你說賜婚是爲斬你道途,你既立斬妖除魔之志,又有誅邪衛道的心,不如入滄瀾觀修行,也好爲我大鄲蒼生祈福!”
滄瀾觀乃是皇家建立的道觀,位於烏京北郊的天蒼山,香火極盛,那也是皇室供奉長老的修行地所在。
這是賜婚不行改招攬了,不,是讓她戴發出家?
閬九川目光幽深。
“怎麼,你仍是不願嗎?”安和帝語氣冰冷,聲音陡然轉厲:“朕收回成命,乃是念你心繫蒼生正道,纔不強人所難,你入滄瀾觀修行祈福,也不算與你所願背道而馳。你是有幾分本事,朕今日,見識了。但你要記住,這天下,乃是澹臺氏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爾身後的閬家,應該很明白纔對。”
這番警告,聲厲內荏,也是在對閬九川彰顯皇權,更是提醒她,你不是一個人,莫要連累了身後家族。
閬九川靜靜聽着,面無表情,甚至連眼神都不動分毫,只有縮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她垂眸,脣角勾出一絲極淺的弧度,聲音清冷,道:“陛下教誨,小道,謹記於心。滄瀾觀是吧,小道養好身子後,定會前往。”
安和帝微微一愣,竟答應得這麼爽快?
他不禁有些懷疑地看着閬九川,眼神充滿了探究,此女一身反骨,自己這番提議,怎麼着都會踩到她的痛腳纔對,怎麼就答應的這麼痛快?
這裡面會不會有鬼?
閬九川卻只是微微躬身,道:“若陛下無其他吩咐,小道先行告退!”
說罷,她不再看安和帝的臉,轉身走出這個令人噁心又窒息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