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婆子一聽,頓時慌了神,她猛的一拍大腿,“小周大人,我可沒有殺人!我好心給她喝水,哎呀,這當真是黃泥巴掉進了褲襠裡,老婆子我長了嘴也說不清。”
周昭衝着那胡婆子點了點頭,“你若是殺了人,又豈會擺放在自家大門前?你不是兇手。”
那胡婆子只覺得自己一顆心被拋到了嗓子眼,然後又掉回了左胸處。
“小周大人,您可真是青天大老爺啊!陳季元先前說,我還當他是吹牛呢!
畢竟那孩子,納鞋底行腦子當真是不怎麼行!”
周昭瞬間無語。
陳季元知道他在廷尉寺周遭老百姓中是個傻子嗎?
雖然他的確是很像個傻子。
周昭沒有再理會胡婆子,而是看向了蘇長纓,“若是我的推測沒有錯,死者上長安來,並不是尋親,而是奔着廷尉寺來的,爲的乃是邵晴晴案子。
她知曉自己會死,所以將自己打理得很整齊。死亡的時辰,還有地點都是她精心謀劃好了的。”
周昭說着,心情有些沉重。
“即是來廷尉寺問案,她爲何不直接去尋廷尉寺官員?既是要服毒自盡,又爲何選在這個位置,而不是在廷尉寺門前。若是直接死在門前,不是更容易被人發現麼?”
周昭聽着門口問話聲,朝着那裡看了過去。
只見閔藏枝扶着門框,胸膛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氣,他頭上的菊花已經換掉了,換成了一小隻桃花絹花。整個人白裡透紅的,渾身上下都寫着春風得意。
“因爲邵晴晴很可能是秋後問斬之人。廷尉寺已經定了案,若沒有切實證據,一個平頭百姓想要翻案,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說不定還會被當成鬧事的人,亂棍打出去。”
廷尉寺官員也是人,是人就會有偏頗,是人便會出錯。
是人就有好人,也有壞人。
大啓朝地方官員辦案,若是不涉及死刑,那地方官員直接處理即可。但若是涉及到了死刑,那就必須上請廷尉寺,經過廷尉寺覈批之後,方纔可以判死刑。
死者千里迢迢上長安,留下血書,怕不是有冤情且投告無門。
“她死在廷尉寺門前,誰第一個撞見,這個案子就會在誰手中。可是宵禁之後,她死在這裡被巡邏的北軍發現,那麼案子就只會落在我的手中。”
周昭說的時候,擡了擡下巴,她的眼中滿是自信之色。
“她是衝着我來的。”
她同蘇長纓的關係長安城中無人不知,有心之人稍微一打聽就知曉,只要是北軍發現的兇案,基本上都會直接落入周昭手中。宵禁之後,其他人根本不敢在街上行走,姓嚴的老婦人死在這裡,發現屍體的人一定是巡夜的北軍。
而接案子的人,一定是她周昭。
“至於我的推測是不是真的,咱們去廷尉寺一查便知曉了。”
周昭說着,打開了那箱籠上放着的包裹,包裹之中簡簡單單的,只有一套同樣是打滿了補丁的換洗衣物,還有一個手指粗細的竹筒,以及半串銀錢。同一根紅繩,那紅繩之上穿着一個小小的長命鎖,銀鎖之上刻了邵氏晴晴字眼,還有生辰。
周昭將那竹筒遞給了劉晃,劉晃接過一看,斗笠點了點。
“是用來裝砒霜的,底部還殘留了一些藥。”
閔藏枝聽着,衝着周昭豎起了大拇指,他想了想說道,“廷尉寺案件卷宗,都要經過我同鄔青衫之手。我對邵晴晴沒有印象,這應該是右院的案子。”
廷尉寺雖然不止他同鄔青衫兩位文書。
但是能跟案子,封存證言證物的人,便只有他同鄔青衫。
他慣常是跟着常左平負責左院,而鄔青衫則是跟着關右平負責右院卷宗。
周昭點了點頭,“先將屍體擡回廷尉寺。”
她說着,看向了蘇長纓,鼻頭忍不住動了動,有墨的香氣,雖然很駁雜,但是她還是聞出來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像是閔藏枝曾經調過的那蘭花墨香。
蘇長纓方纔去過滿墨記?
他去滿墨記做什麼?
周昭心中有疑惑,但顯然如今不是發問的時候,且不說有韓澤在身邊,就是廷尉寺的內鬼他們都沒有找出來。
她想着,不着痕跡的隔開了蘇長纓同閔藏枝,輕輕地碰了碰蘇長纓的手指。
蘇長纓心尖一顫,瞬間明白了自己的疏忽。
他聽到韓澤慘叫,想着這般大的動靜周昭必到,義父要殺周昭,別是設下了什麼陷阱,便想也沒有想便立即來了。
閔藏枝擅長調香,一定有一個很厲害的鼻子。
他在滿墨記待了那麼久,身上難免沾染了氣味……
“韓澤你送屍體回廷尉寺。北軍有盜匪要審,周昭,阿晃,我便不同去了。”
周昭點了點頭,將那桌案上的證物懟進了閔藏枝懷中,一行人擡着屍體朝着廷尉寺的方向走了去。
一進廷尉寺,幾人便默契的分道揚鑣,劉晃帶着屍體去義莊,而周昭同閔藏枝則是直接去查卷宗。
今日乃是廷尉寺休沐日,幾乎沒有什麼人來,廷尉寺裡難得空蕩蕩的,只有左院的幾個人,還在處理着白天球中藏屍案的後續。
“找到了,邵晴晴案。”
周昭放下手中的卷宗,朝着閔藏枝湊了過去,閔藏枝將卷宗朝着周昭的方向推了推,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也不問問我,楚柚答應我了沒有?”
周昭呵呵一笑,“還用問嗎?閔文書你每一根頭髮絲兒,都要開出五彩斑斕的花兒了!”
閔藏枝嘿嘿一笑,難得生出了幾分傻氣。
“你若是對我楚柚阿姐不好,我直接將你扒成禿毛雞,看你還做什麼風流名士。鐵券可保你性命,但保不了你三天兩頭被人拔毛揍一頓,你說是不是?”
閔藏枝一個激靈,那得意的神情少了幾分,他穩了穩心神,又將卷宗朝着周昭面前推了推。
“咦,這個案子倒是很特別。廬江華菱縣出現了一樁詭異的案子,縣城有一大戶人家姓曹,曹家老太爺名叫曹洪福,闔家共十三口人。從三個月前的十三日開始,每隔三日,便有一人死在門窗都被關死了的房間裡。
直到死到第七人的時候,當地辦差的官員李穆抓到了兇手邵晴晴,罪證確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