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有德鼻涕眼淚糊滿了一臉,他幾近崩潰地跪了下來,朝着周昭的腳邊爬來,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袍。
“救救我,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周昭靜靜地看着他,絲毫不爲所動。
雖然有句話叫做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但是她可以肯定,那個被其他九人推選出來,逼上了絕路的謝林娘也不想死。
她即便是走在了黃泉路上,還一步三回頭的看着。
牽掛着那些被她庇護在羽翼下的孤兒,她還沒有來得及同他們好好告別,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在了暗無天日的密室裡。
“謝林娘也不想死,也想要有人救她。”
周昭說着,目光突然落在了一旁的錢芳身上,她的眼神格外的清明,像是看透了一切一般。
錢芳在意外接觸到這個目光的一剎那,快速地挪開了視線,低頭拿帕子擦起了眼淚。
“蘇有德,你與其求我,不如求求錢芳,畢竟她看着你這驚恐的模樣,心中不知道多滿足呢!”周昭說着,伸出手去一把捏住了錢芳的下巴,逼迫她擡起頭來對視。
錢芳一臉震驚,她眼神中滿是迷茫與詫異,“小周大人,你在說什麼?民婦怎麼聽不明白呢?”
她說着,突然感覺雙頰一痛,周昭的手就像是鐵鉗一般,掐得她痛不欲生,“小周大人,你是說我是那殺人犯的內應?這怎麼可能?我爲何要這樣做?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婦人,上哪裡結識這等窮兇極惡的歹徒?
我若是內應,爲何要同蘇有德一起來廷尉寺,這豈不是自投羅網?”
周昭突如其來的大轉折,驚呆了全場。
閔藏枝手中的狼毫落了下來,砸在竹簡上發出了咚的一聲。
一旁的蘇有德更是嚎都忘記嚎了,他像是被人石化了一般,那嘴張得簡直可以生吞下一個陳季元。
而趕來聽案的陳季元,更是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他扒着門框,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發出驚呼聲。
最近爲了扮女子更像一些,他偷偷的練習了驚呼叫喊,那聲音尖利到他自己都不敢聽!
“當然是你在欣賞自己的傑作。在密室之中,看到那些人像是螻蟻一般徒勞掙扎,看着他們一個個的泯滅人性,不得不殺死自己同胞,變成惡鬼一般的存在。
又看着他們一個個的被戲弄,被殺死扔在豬圈裡被啃食乾淨,你心中很得意吧?
得意到想要來廷尉寺裡,來看查案的官差是如何一籌莫展……你的得意當真是藏不住了呢!”
周昭說着,手下又用力了幾分。
錢芳眼中蓄着淚,那模樣誰看了不說一句我見猶憐,“小周大人,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就聽不明白呢?我怎麼會是那樣的人?”
一旁的蘇有德回過神來,聞言不停地點頭,“小周大人,是不是哪裡弄錯了?錢芳同我一樣,怕得要死……”
周昭嘖嘖了兩聲,“你還沒有發現麼?你說那七名死者的順序,同他們的死亡順序,是完全一致的。”
周昭說着,看向錢芳的目光格外的銳利,“這七名死者的死亡先後順序,是我在錄取了那三家十七口人的口供之後,方纔從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中整理出來的。
便是那三家人,自己都未必清楚。知曉此的,除了我與廷尉寺同僚之外,就只剩下兇手了和他的幫兇了。”
錢芳回憶每一個參與了密室殺人戲的人時,爲何會一個不差的按照死亡順序來?
“你親眼目睹了他們的死亡,所以記憶深刻。方纔蘇有德驚恐得說不清楚,你卻是如數家珍。
方纔你提到那些人的時候,根本就是在一個個的回憶他們死亡時的樣子吧?”
錢芳一愣,眼中的淚尚未乾,她卻是波光流轉,嫵媚一笑。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臉還是那張臉,卻好似完全變得一個人一般。
那雙眼睛裡,哪裡還有半點惶恐與迷茫,有的全是興味與得色。
周昭瞧着,手下越發用力,像是要將錢芳整個人都捏碎一般。
錢芳痛呼出聲,卻還是笑了起來,“哈哈!小周大人好本事!都怪奴家太興奮了,所以說漏了嘴呢!一羣泯滅人性的殺人犯,這一輩子最大的用處,也就是死前取悅我了!”
她說着,想要扭頭看向瞭如遭雷擊的蘇有德。
卻發現自己被周昭鉗制着,根本無法動彈。
她眼眸一動,瞥向了跪在腳邊的蘇有德,有恃無恐的笑了起來,“殺人者人恆殺之。告訴你一個秘密,若是你們十個人不自相殘殺,到了時辰,密室的大門就會打開,你們所有人都可以平安無事的出去喲!”
錢芳說着,表情興奮到癲狂,她的眼睛猛地睜開,衝着蘇有德嘖嘖了兩聲。
“誰殺了你們?是你們自己啊!人真是可悲啊,這般自私自利!”
蘇有德不敢置信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他瘋癲地朝着錢芳衝了過來,“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
錢芳笑得更大聲了,“事到如今,我騙你作甚?”
蘇有德猛撲過來,一拳打在了錢芳的腹部,錢芳吃痛一聲,笑容瞬間僵硬在了臉上,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周昭。
“小周大人,你怎麼可以讓人在廷尉寺裡毆打我?你不是好官嗎?”
周昭眨了眨眼睛,“我當然是個好官,可這不是手沒有空嗎?”
不,你分明還有一隻空餘的手和兩條空餘的腿。
那蘇有德見一擊成功,還想要來第二下,周昭看了他一眼,他硬生生地將拳頭縮了回去。
錢芳見狀,復又得意起來。
周昭將手一鬆,錢芳咯咯咯地笑了出聲,她絲毫不顧臉上的手指印,一臉得意的說道,“怎麼辦呢,小周大人,人根本就不是我殺的呢!屍體也是錢六交給那個養豬的處理的,我只是知情人,沒有插過手。
廷尉寺有沒有理由將我抓起來呢?哦,對了,他們殺謝林孃的時候,我嚇得不敢上前,也沒有參與呢!”
她說着,囂張地湊近了周昭的臉,“小周大人,大啓律可規定了,見死不救判什麼罪?”
她說着,又收了回去,咯咯咯的繼續笑了起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小周大人,你揪出來我來沒有用啊,我是個好人。有本事,你將兇手抓來看看!”
周昭冷冷地看着錢芳,像是在看一個跳樑小醜。
“別咯咯咯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有雞下了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