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說着,圍着這二人仔細的看了又看,最後她蹙着眉頭,蹲下了身去,看向了安寧的鞋底。
“她的鞋面看上去很乾淨,但是白色的布襪看上去卻有髒污……”
周昭想着,脫掉了女屍腳上穿着的淺口繡花鞋,“這兩日長安很冷,先是颳大風,後是落雪,沒有人會穿這種淺口繡鞋出門,是以安寧兇案現場很有可能在安寧家中,或者……”
周昭說着,頓了頓,“襪底沾有一些胭脂、還有點心渣,以及最重要的血跡。
兇手很有可能是先殺了宋然,安寧受到驚嚇在屋中逃脫之時,不慎弄掉了繡花鞋,她的布襪踩在地上,沾到了地上的血跡。不過很快,她就被殺死了。
安寧死亡之後,兇手替她又重新穿好了鞋。很奇怪的行徑不是麼?”
周昭說着,站了起身,“先將屍體運送到廷尉寺去,之後進一步的驗看。陳殷,你知曉安寧住在哪裡?”
陳殷從恐懼中回過神來,他那雙眼睛,再也不敢亂瞟,更是不敢看阿晃。
“知知知道……就住在宋府的一牆之隔。不少人還羨慕他,說他正妻同外室一牆之隔,若是夜裡聲音大些……”
陳殷察覺自己說了葷話,對着自己嘴巴就是一個耳光,“我知道,我可以帶路。”
他說着,有些兩股戰戰,總覺得周昭身邊的小魯侯,隨時都會對他拔劍。
周昭衝着陳殷翻了一個白眼,叮囑阿晃領屍體回去,便又再次上了馬車,跟着陳殷朝着那安寧的宅院行去。
同在城南,那宅院離這裡並不遠,行不多時便到了。
小院不大,門虛掩着。
站在門前,能夠看到地上進出的一長串腳印,周昭看着那腳印,“有人來過,然後又急匆匆逃走了。若這裡是兇案現場,那麼他們死亡的時候,長安城還沒有下雪。
腳印是在雪地上的,且腳印之上又覆蓋了一層雪。說明此人是在下雪之後來的,那時候命案已經發生了。
不過奇怪的是,他並沒有來廷尉寺報官。這腳印大且寬,應該是一個男子。
安寧身邊沒有人伺候麼?宋然也沒有麼?”
周昭說着,蹙了蹙眉頭。
這並不符合常理,宋然雖然家世不如陳殷,但怎麼也是官員之子,起碼身邊得有個長隨纔是。可他失蹤了兩日,爲何沒有人去尋?
周昭說着,看向了旁邊的院牆,她腳步一點,輕輕地便飄落在了屋子的長廊邊。
房門同院門一樣,同樣是虛掩着的,光是站在門口,都能聞到濃濃的血腥味。
陳殷見着周昭像個女鬼一般飄了過去,嘴巴張得老大,聽到周昭的問話,他忙不迭的回過神來說道,“安寧身邊沒有伺候的人,她一人獨居,我聽宋然炫耀過,說安寧的父親是個遊俠,她自幼便跟着父親走南闖北。
直到她父親去世,她方纔在長安安定下來,開了一個小酒館。她平日裡從來不要人伺候,是個什麼都能做得很好,同那些世家嬌滴滴的閨閣女子不同的奇女子。
宋然身邊有個長隨,名叫關林。宋然沒有出現之後,關林也不見了蹤影,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周昭聽着,推開了門。
蘇長纓見狀,一隻手提住閔藏枝,直接飛到了周昭身邊。陳殷見狀,熟絡的跳上了霍梃的背,“霍兄,快快!”
霍梃低低地笑了一聲,揹着陳殷同樣飛了過去,他輕功一般,腳在雪地上踏了踏,留下了兩個半截腳印。
陳殷一落地,便伸長了脖子朝着屋子裡看了過去,果不其然,瞧見屋子裡猩紅一片,地上全都是血。
陳殷瞪圓了眼睛,“昭姐當真是神了!就憑一雙襪子,就能猜到哪裡是兇案現場了麼?”
周昭沒有理會陳殷。
“門口有血跡,然後順着滴落在地上,可以推測,宋然聽到敲門聲開門之後,被人用刀子捅了腹部數刀,他在兇手拔刀之後,拔腿往裡跑,然後不慎撞到了這個銅香爐,摔倒在地。
香爐旁邊同樣有一灘血跡,然後有拖拽的痕跡,兇手很有可能追上來,拉住了宋然的腳腕,再次對他施暴。
宋然翻身之後,用手臂做抵禦,但是他中刀在先,不是兇手對手……兇手第二次在這裡猛紮了他的腹部,拔起刀的時候,帶有一些濺起的血痕。
宋然死在了香爐旁邊。
香爐邊仔細看還有碎骨同碎肉,兇手應該沒有挪動宋然,直接在這裡分屍。
只不過按照分屍來看,這裡的血液沒有預想的多。可見兇手是在人死後過了一段時間才分屍的。”
周昭說着,避開了地面的血跡。
這主屋被屏風隔成了兩半,前廳放着桌案和小榻,應該是會客的地方,繞過屏風朝裡看去,便是安寧的閨房。
“安寧聽到了響動和宋然的叫喊聲,從內室跑了出來查看情況,結果目睹了兇手行兇,因爲兇手在外,她沒有辦法逃出去,便只能朝着屋子裡頭跑。
兇手追了上去,刀尖上的血滴落了一路……”
周昭一邊說,一邊指着地面上的血液痕跡,“安寧的牀榻邊掛着一把短劍,她跑過來應該是想要拔劍的,可慌亂之中,跑丟了自己繡花鞋不說,還打翻了窗邊的小桌上放着的胭脂……
她沒有來得及拔劍,軟倒在牀榻邊,兇手就是在這裡,對着她猛刺……利器拔出的時候,血液飛濺在了牀帳上……安寧死在了這裡。”
周昭不停的看,腦海中浮現出了兇手行兇的畫面。
她正想着,就聽到蘇長纓道,“小周大人,分屍的兇器斧頭找到了。”
周昭聞言,朝着蘇長纓看了過去,他揭開了那銅鼎大香爐的蓋子,只見那裡頭赫然立着一把帶血的斧頭,斧頭之上還粘連着碎屑,看上去便讓人不寒而慄。
站在門前的陳殷終於忍不住,他從霍梃的背上跳了下去,一個轉身趴在廊邊就開始嘔吐起來。
周昭蹙了蹙眉頭,“兇手鬧出來的動靜不小,且在兇案現場待了很長的時間。
那麼院牆那邊的人,按道理應該聽得見。”
周昭說着,朝着院牆那邊看去,突然之間,只聽得那邊傳來了一個孩童清脆的笑聲,“雪人!阿孃!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