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走到近前,看向了那小童的頭頂,在他的發間,有一抹鮮紅的血。
她伸出手去,輕輕的碰了碰,那血是新鮮的,血跡未乾。
周昭想着,伸手用力一按。
壁畫突然朝着兩側打開來,打鬥聲清晰可聞。
周昭看着裡頭的情形,呼吸一滯。
這裡還是墓穴,但裡頭的形制同之前的全然不同,這裡頭的富麗堂皇,還有雕刻着的龍鳳,無一不彰顯了這裡是皇陵。
門打開的瞬間,無數雙眼睛看了過來。
周昭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前方是一處凹陷下去的平臺,整個地形看上去像是一個淺淺的銅盆,蘇長纓站在人羣中央,同霍太尉正在交戰。
在他們的二人的周圍,圍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衣人。
最內圈的黑衣人手中握着長劍,伺機而動,尋找蘇長纓的每一個破綻,來給他一擊。
那些人都穿着夜行衣,戴着頭巾與面紗,只露出來兩隻眼睛。
盆地的黑衣人死死盯着蘇長纓,無暇他顧。
而盆外看熱鬧的黑衣人,卻是全都扭過頭來,手中的長劍朝着周昭指來。
周昭心中發沉,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她沒有料到霍太尉謀逆竟然沒有派出全部兵力,還留了後手在這裡。
看來,今日是要死戰了。
只是這麼多人,一個個的殺,要殺到什麼時候去?
“昭昭,走!”
周昭聽着蘇長纓的話,沒有遲疑,她像是一陣風一般,直接衝入了黑衣人羣之中。
她的右手握着那青色的御賜匕首,左手手腕一抖,一把銀色匕首滑落進手心當中。
她的腳步遊走到哪裡,哪裡便是兩聲慘叫,瞬間收割掉了兩條人命。
身後的石壁緩緩合上,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像是沒有痛覺的屍人一般圍攏了過來,想要將周昭擠壓到牆角去。
殺不完,根本就殺不完。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周昭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已經殺得麻木,眼睛被血噴濺出來遮擋住了視線,世界一下子變得通紅一片,但是她根本就騰不出手來擦掉眼睛上的血跡。
她愈發的冷靜,在那一羣長劍朝着角落戳來的一瞬間,輕輕一個騰躍,直接攀上了石壁。
劍鋒割斷了她的腰間掛着的錦袋,無數劍支朝着那錦袋劈來,只聽得咔嚓一聲,裡頭的小瓶四分五裂開來,裡頭裝着的藥粉瞬間噴灑了出來。
周昭屏住了呼吸,像是一隻壁虎一般,攀着巖壁上的凸起。
粉色的粉末四散開來,扎堆的黑衣人瞬間暈倒了一大片。
周昭見自己的計謀得逞,微微鬆了一口氣,她一隻手攀着巖壁,另外一隻手飛快的扔着棺材釘。
又是一片黑衣人倒下,只不過此時的棺材釘已經耗盡。
周昭沒有遲疑,從袖袋裡掏出一把銅錢來,朝着下方的黑衣人灑了過去。
那黑衣人的數量太多,即便她這番操作下來,已經殺倒了一大片,但還是有幾個輕功身法好的人躲了過去,亦是朝着巖壁上飛了過來。
“霍太尉,你的手下,他不中用呀!”
周昭說着,吐掉了口裡的血,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腳一蹬石壁,像是猛虎一般直接朝着僅存的幾個黑衣人紮了過去。
她的大腿一疼,被人劃出了一道口子來。 周昭蹙了蹙眉頭,不斷地在空中騰躍,手中的匕首割斷了最後幾人的喉嚨。
她輕輕一躍,落在了地面上,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沒有站穩。
她的匕首上淌着血,跨過了地上的屍體,朝着“盆底”走去。
圍在蘇長纓周圍的黑衣人也全都倒在了地上,只剩下他同霍太尉還站着。
“怎麼,小時候經歷了屍山血海僥倖存活了下來,以爲今日還會再走運一次?”
如今的霍太尉已經周身鮮血淋漓,到處都是傷口,他就像是被人剝掉了鱗片的大蟒蛇,身上的戰甲破爛不堪,幾乎隨時都要崩裂開來。
周昭看了蘇長纓一眼,輕輕一躍,跳到了霍太尉身邊。
她像是先前那羣圍着蘇長纓的黑衣人一般,站在外圍,很有耐心的尋着霍太尉的破綻,只要一有機會,不管是什麼部位,都毫不猶豫的先紮下去,不一會功夫,那甲衣直接崩裂開來,落在了地上。
有了周昭這個絆子,霍太尉的行動滯澀了許多,終於蘇長纓尋到了間隙,手中的長劍直接穿過了霍太尉的丹田。
霍太尉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手中長劍撐在了地上。
他的身形晃了晃,終於支撐不住自己手中的劍,跌坐在了地上。
他的臉色灰敗無比,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是你殺死我哥哥周晏對嗎?你已經位極人臣,爲什麼還要奪嫡,要幫着三皇子去取詔書?
章然是你的幫兇,是他幫着你約了長陽公主在山鳴別院會面,給你可乘之機。
但是誰知道出了變故,我們幾個人捲入了進去不說,還出現了李淮山這個不速之客。
你看長陽公主已經死了,便逼問我哥哥,是你殺死了他。”
霍太尉神色異常冷靜地看向了周昭。
“你不是都看到了麼?
何必還多此一舉問我?”
霍太尉冷笑一聲,他擡起眸來看向了蘇長纓。
“魯侯這些年幫着陛下殺了多少功臣?如今又如何?因爲一個內宅蠢婦便被陛下順手卸了兵權。
位極人臣不是什麼榮耀,是催命符而已。
當年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我便對天發誓,我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再成爲喪家之犬,也不會讓兒孫再經歷一遭滅門苦難。
蘇長纓,周昭,遲早有一日,你們會明白我的心情。”
他說着,擡眸掃過了周昭同蘇長纓。
“韓新程執掌南軍,你執掌北軍,今日你們勤王有多威風,他日便有多悽慘。”
霍太尉說着,朝着前方的壁畫看了過去。
這背面雕龍畫鳳,看上去華麗異常,同另外一面的慘狀,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他的思緒有些飄忽。
他身居高位,眼睜睜的看着新朝建立,曾經一道打天下的兄弟們,一個一個的死去。
當年陛下戰場受傷,眼見着性命堪憂。
皇后手腕高超,強勢專權,陛下擔心太子懦弱,成爲後族傀儡,於是寫下遺詔,想要改立三皇子。
當時他就站在那壁畫前,想了整整一夜,終於做出了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