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絕望心碎
“走吧, 我送你回去……”
我目視着他平靜地點點頭。
由於剛剛受到魔音洗禮的緣故，整個落日故鄉的狂歡氣氛已經一掃而光。
晦暗的路上，他一直走在我的前面, 我低着頭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不發一言。
快到客殿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拽了我一把, 我微微一愣擡頭看他, 他的黑瞳中有一閃而逝的暗流涌過：“小心頭頂。”
我朝剛纔的方向看去, 原來剛纔的魔音也對一些生物產生了影響。
比如我剛纔走過的地方正盤踞着一條吐着長長的紅信子的毒蛇，它幽綠色的蛇眼在這靜謐的路上顯得異常可怖。
他的大掌已經放開了我的手肘，我卻忽然想起自己前幾天被剪的指甲：“寂冰夜, 那天抱我回來的人是你，其實你一直沒有離開那個院子對不對？”
我一直習慣用指甲來提醒自己疼痛和存在, 那天卻將利刃般的指甲深深地扎入了你的血肉。
而你修剪了我其他九指卻獨獨留下右手上的大拇指指甲是因爲你知道那個指甲是我□□藏藥的地方, 不可分割……
寂冰夜沒有說什麼點點頭。
我繼續吐出自己的疑問：“那麼告訴我, 梵星借落日故鄉的劫難讓我離開是不是也是你的意思？”
話音剛落，寂冰夜的嘴角微扯, 勾起一個虛無感分明的弧度：“梵星的動作雖然不是我授意的但我卻是有意放任她，因爲無論是什麼原因，我只想要你離開落日故鄉！而落日故鄉的劫難並不是子虛烏有，剛纔發生的一切你也看到了，可以向你說明這一點。”
他說完便提步走了, 我站在原處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間的閃神, 原來你還是那麼堅決地想讓我離開……
安躺在牀上, 在他寬大的暗紅色廣袖即將離去的那一刻, 我不自覺地伸出手緊緊抓住了他衣角的一片, 怎麼努力也放不開：“寂冰夜……”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隱隱地有點顫抖和哽咽，他頓住, 袖子沒有離去的趨勢也沒有留下的意思，停在原處不動。
我張張嘴卻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腦子裡只剩下一個想法那就是讓他能留下來一會會。
心裡一直有太多太多積壓的話想要和他說，可是現在見到了他，只希望可以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不虛度浪費，那麼即使此刻這樣安靜地相視相對也沒有關係。
許久，他拉拉衣袖沒有從我手上滑落，皺了皺眉將另一隻手伸過來，想要掰開我的手，我急急開口：“現在別走，好嗎？”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視線投向了遠處：“剛纔你也已經看到了，這是個醜惡的世界，所以……離開吧……”
“那一起離開。”
他轉過頭，視線直射到我眼裡，我依舊不肯放手，他眼中的憂鬱之色似乎越積越濃：“我走不了……”
我放開手卻坐起身，吻住他，不顧一切。
他身軀微微一顫之後便再沒有絲毫反應，那雙墨色的眼眸在昏暗的殿內顯得異常冷靜。
我咬破了他的脣瓣，血絲順着我們的嘴角蜿蜒而下，他依舊沒有因爲吃痛而有任何反應和動作，只是用一雙冷到冰點的瞳孔定定地看着我，看着我……
口腔裡的血腥灼熱越來越強烈，腥甜味充斥着所有的感官，我退開他的溫熱，伸手往嘴角一拂，白皙的手背上血紅一片，是他的血。
我擡起頭，直視着他：“寂冰夜，你是個騙子！大騙子……”
血絲還是不停地流下，他卻沒有阻止的意思，任其自然，我依舊看着他，一字一句：“‘無論將來時空如何轉換，無論在這個世界的哪個角落，無論是什麼身份，這一路有我陪你！’還記得這句話嗎？這是你離開之前對我說的，可是現在的你人站在我面前心卻在拼命推開我，寂冰夜，你真是個騙子……”
他的身軀顫動，臉上青白一片，墨色的眼瞳晦暗得似乎可以吞沒一切，然而卻又隱隱透着異樣的光芒。
最後他瀰漫血色的脣角輕啓，低低地呢喃出幾個音節：“小堇……”
心中劇疼，不可自抑。
我伸出手輕輕摩挲着剛在他脣角留下的傷口，淚眼迷濛，苦澀之味無處不在，後悔自己剛纔爲什麼會那麼衝動：“疼嗎？對不起，我不是故……”
一句話還未說完，手腕便被他拉住，順勢一帶整個身軀傾倒在他身上，被按壓在胸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只是這樣緊緊地抱着我，不言不語。
正當我以爲他不會說話時，他低沉而蠱惑的聲音傳來：“小堇，知道嗎？你的眼睛很美！美到這個醜惡的世界也因爲你眼裡的接受而美麗！看着你，我會心碎……”
“冰夜……”
“你說的對，我背叛了誓言，是個騙子。曾經說過要一直陪着你，可是現在的我卻對血液產生了依賴，我怕自己控制不住體內瘋狂的慾望，留在你身邊，我……只會帶給你傷害，所以爲了我爲了你自己，請你一定要離開，不要回頭！”
他溫熱的氣息還縈繞在我耳畔可是雙手已經放開，整個人快速撤離，這樣突然漏進的冰冷空氣讓我全身止不住地顫粟。
“不！寂冰夜，我不要離開！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如果你離開了，我發誓自己不會再原諒你！會恨你！永遠永遠！”
我聽到空曠的殿堂裡不斷迴盪着自己略微歇斯底里的喊叫，突兀而無奈，無休無止。
逆光中，他停駐的暗紅色大袍衣裾背影顯得格外蕭索單薄，像是會隨時在我眼前消逝一般，靜謐得令人抓狂……
“不好了，落日，不好了，乾坤山出現了異動……”
梵星慌亂的身影突然介入，之後的話語卻因爲室內過分壓抑的氣氛而噤住了聲。
而他原本停頓的身影沒有再猶豫，腳步錯過梵星朝門口的方向快速踏去，一陣寒冷的涼風涌入，彷彿吹起了無盡的悲傷……
梵星投注在我身上的視線停留了很久，似乎想透過我看到什麼又或者是想要表達什麼，可是最後她也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這個越來越暗晦的空間。
我跌落在牀上，身體蜷縮着透不過氣，整個世界又彷彿只剩下我一人……
好絕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