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宴席自秦伯來了以後，也就是吃吃喝喝說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幾個老人兒看上去還真似親兄弟一般，聊着些趣事，嘮些家常，倒和普通的老人家聊天沒什麼區別。
蘇中輝領着武政穿過幾個門來到了秦伯的書房，這個地方他來過了五六次，倒也熟絡，況且秦伯也事先吩咐過下人，可由蘇中輝隨便出入。
“誰再說上海住房緊張，我扇他耳光。”武政跟着蘇中輝有那麼幾分轉朱閣低綺戶的感覺，忍不住說。
蘇中輝搖了搖頭沒好氣地說：“別看了，快走吧，秦伯還等着呢。”絲毫記不起他當初來得時候，也差不多就是劉姥姥的翻版。
敲了敲門，就聽到書房裡沉厚的聲音響起：“是阿輝麼？進來吧。”
蘇中輝朝武政點了點頭推門走了進去，秦伯正拿着一件瓷器很有興致的把玩，神色竟是少有的平和輕鬆，蘇中輝笑着說：“秦伯今天心情很好啊，有什麼開心事麼？”
“坐吧。”秦伯把那瓷器放回書櫃上，長嘆了一口氣慈祥的看着二人：“可以歇歇了，阿輝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啊。”
蘇中輝有些迷惑秦伯爲什麼突然說這樣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您誇獎了，對了，秦伯，這就是我跟您提起的武政。”
“哦，竟然也這麼年輕啊。”秦伯點頭朝武政笑笑，突然眉頭皺了皺，問：“聽阿輝說，你是山西人是吧。”
“是。”武政第一次見秦伯，心裡有些緊張，說話動作都帶些拘束。
秦伯見武政這個樣子，豁朗的哈哈一笑：“阿輝說你性子很率直天不怕地不怕的，跟你在一塊兒，玉皇大帝都要被你攀上點交情，我怎麼看的不對啊。”
“哪兒有？”武政聽到秦伯這樣說，也不顧秦伯是何等人物，急忙反駁說。
又是被他逗得一笑，秦伯臉上露出難得的神采，問：“你爺爺還好麼？”
武政被問的一愣，但顯然也知道些什麼，回答說：“他老人家還好，事情都交給父親做了，只是這幾年煙抽得厲害，總咳嗽。”
“哦。”秦伯臉上有了一陣迷惘，似乎想起了很久遠的事情，淡淡的說：“你爺爺是我生平少有的幾個最敬重的人，只是有一些說不清的誤會，當年勞改的時候．．．”
“爺爺也掛記着您呢，和您的相片一直放在屋裡。”武政恭敬的說：“過去的事情，他老人家早就不在意了。”
“那就好，那就好。”秦伯欣慰的點點頭，一邊說：“你是阿輝最好的兄弟，看到你們的樣子，不知道怎麼，心裡就特別的開心，今天留下來一起吃飯吧，順便有一些事情和你們說。”
武政點頭應是，蘇中輝心裡可就納悶了，雖然通過剛剛的話也知道秦伯和武政之間的關係有些隱秘，但終究忍不住問：“秦伯，您，認識武政？”
“那時候他才四五歲的樣子吧。”秦伯笑着點了點頭：“我和他的爺爺，也算是共患難的兄弟，武政的父親比他爺爺強，不像他那麼頑固，武政，聽說你父親這些年包了不少礦山洗煤廠和煉焦廠，今年國家政策調節煤價暴漲，沒少賺了吧。”
“哪兒比得上秦爺．．．”武政剛想叫秦爺爺，猛地省起阿蘇叫秦伯，那自己不是平白的矮了一輩，很無辜的眼神朝蘇中輝瞄去，這一瞄不要緊，蘇中輝直要把他的臉皮抓下來，瞪着眼睛質問：“小政，沒看出來啊，你小子這麼有錢吃燒烤還總讓我出大頭？”
武政心裡那個後悔啊，很委屈的說：“其他的不是我出大頭麼？咱兄弟一場，你說還計較．．．”這話剛說了一半，猛地想起什麼，大聲叫：“不對啊，阿蘇，你老爸那麼大的官，你也沒說和我支會一聲吧。”
這兩人在一邊鬧騰，秦伯在旁看着卻似無比舒心，天天爲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勞慮，看到眼前這兩個直率純真的“孩子”，胸中暖烘烘的，不由又把視線放在蘇中輝身上，這麼些日子，眼睜睜的看着這個小夥子一步步地成熟變化，那無邪率直的小孩心性在自己面前也表現得越來越少，卻而代之的，正是自己所預期的那股老練沉穩，甚至於一股叫人畏懼的霸氣也漸漸的成形，可心中，卻覺得失去了什麼。
蘇中輝和小政這兩人正吵得不可開交，一盤碟子從武政身邊滑落，秦伯擺擺手說：“好啦，你們哪，在一塊兒就是官商勾結，你們倆就別窩裡鬥了，那是什麼阿？”說罷朝那個碟子指了指。
從小立志向父親學習的蘇中輝聽到秦伯的玩笑話還是一凜，怎麼看小政都像一奸商，後者白了蘇中輝一眼，從地上撿起那個碟子對秦伯說：“這是一箇中國導演在好萊塢拍的新片，我從一個部門經理那裡借到的，明天就要坐飛機回家，無聊的時候看看，秦伯，您，喜歡看電影麼？”
“電影？”秦伯摸摸自己帶些斑白的鬍子，笑着說：“哪兒有工夫看那些玩意兒阿，那是你們年輕人的東西，是一箇中國導演麼，挺了不起的阿。”
蘇中輝看了看封面，插口說：“變臉麼？是不是那個講一個警察和一個壞人換了臉皮身份互換後的故事？尤慶上次看了就一個勁的說好看。”
“哦？”秦伯的眉頭一皺，似乎想到了什麼，從蘇中輝手裡要過那張碟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封面，眼中驀的精光一閃。
蘇中輝把學校取消對他處分的事情和小政還有秦伯，小政欣喜若狂，秦伯倒是坦然自若，紛紛表示祝賀，兩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對蘇中輝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天後就是春節，兩人問蘇中輝打不打算回去，蘇中輝自從知道案件水落石出後就是歸心似箭，但無奈最近這一段時間對於豪龍和自己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唐立，曹毅和自己商量的很多事情都要在這一段時間抓緊的去辦。
臨走的時候，蘇中輝請秦伯幫他查一下陳婕的下落，秦伯找了個手下來，仔細地從蘇中輝那裡問清楚情況，那人便拍着胸口說絕對沒問題，兩個月內準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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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過春節不像北方那樣一家人坐在熱炕頭上吃餃子，大多是出去旅遊，忙碌的工作中，一年難得有幾次像春節這樣的長假。
蘇中輝一個人在屋裡呆得煩悶，往年這個時候，都是和爺爺奶奶還有父母坐在老家的炕頭看春節聯歡晚會吧，驀的，想起阿斌在父母身邊歡笑的樣子，心裡一痛。
上海只有固定的幾個地方可以燃放煙花爆竹，蘇中輝開着汽車漫無目的的奔行在大街上，在這半年中，孤單的感覺從來沒有如此的刺痛過他的心胸，凡是那種深切的孤單，少有是在失落的時候能夠體會的，或許只是成功或者興奮之後的反差使那股寂寞更加強烈罷了，蘇中輝此時也算是功成名就，在不住有車燈晃過的擋風鏡前，也只能如同看電影一般，讓自己的往事緩緩地在腦海流過，那些快樂的，痛苦的，失落亦或是激昂的歲月，也是第一次成熟的，去正視着在他心裡留下痕跡的四個女人，不再如從前那般稚嫩，不再，對有所改變的愛情觀有所困惑。
當他再次回到自己的房前，外面有七八個身影在冬夜寒冷的風裡顫顫發抖，老遠就聽到尤慶大嗓門子埋怨：“阿蘇你到哪兒去了，連手機都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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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六，史密斯來找蘇中輝，商定過兩天就去石家莊的經濟開發區考察建廠的事情，武政忙着應付最近風雨飄搖的房地產業務，泡沫終於一點點浮出水面，在去年連續幾個宏觀調控政策文件不了了之之後，國家在年後分別下達政策小幅度提高銀行利率，把個人住房貸款首付金提高到百分之三十。
螢火蟲軟件公司做了幾筆大生意，在雄厚的資金和技術支持下，迅速的在業界站穩腳跟，年初全力推出了精心打造的螢火蟲系列防殺病毒軟件，令人眼紅的拿到了不少政府採購訂單，開始大範圍的吸收人才將公司的業務擴大。
同和快遞的也在年後在全國幾個大城市增開了分公司，一羣人忙得不亦樂乎，而算得上奇蹟的，是小政收購不到一個月的兩家公司，都在年後開始盈利，而且有一個公司竟然是讓人乍舌暴利，投資在一個月就幾乎收回，一時間，上海灘最富盛名的雜誌新鮮出爐了上海灘的三劍客，蘇中輝，武政，還有劉晶，除了蘇中輝不怎麼露臉外，剩下那兩個都成了媒體的寵兒，把尤慶還有曹毅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再推出一個五大金剛。
蘇中輝事先把一些事情分配交代給人，有唐立和曹毅在，他也放心的下，臨走的那天晚上，黃大哥找他吃酒，兩人也有一段時間沒聚在一起吃喝了，蘇中輝難得清閒，就約了一個安靜的地方。
兩人聊着聊那，黃陽無意中說秦伯對他不似從前那麼親近了，最近都很少跟着秦伯，蘇中輝安慰了幾聲說：“沒什麼，黃大哥你多想了。”
黃陽倒是一個直性子的人，一口嚥了一杯酒打了個哈，突然問：“你那個叫什麼小剛的兄弟你注意點，聽說在石家莊混得挺囂張的？”
能被黃陽這樣的人物說囂張可見有多飛揚跋扈了，蘇中輝驚訝的問：“不可能吧，他也就是去當了個保安，纔不到兩個多月啊。”
“他可是逢人就說你是他大哥呢。”黃陽好笑的說，然而眉頭又是一皺：“不過，我手下聽說宋氏兄弟的幾個手下和他來往挺密切的，他一下子變成這樣，與他們恐怕脫不了干係。”
“他們爲什麼要幫小剛，沒道理啊。”蘇中輝沉思了一會兒問。
黃陽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或者，是在找你的弱點吧，反正，你見了他好好訓訓他，恩威並施，一味的對人好，未必就會領情。”
蘇中輝愕然的笑笑，把杯裡的酒倒入口中，有些熱辣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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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史密斯一道乘班機抵達石家莊，蘇中輝聞着這若有若無的家鄉的味道，心裡別有一番滋味，聽到旁邊的史密斯說：“我已經在豪龍大酒店訂好房間了，明天一起去樊市，你爸爸已經在那裡等着了，這個項目投資額非常巨大，政府從上到下都非常的重視，你是回家，還是和我．．．”
“我回家吧。”蘇中輝和斯密斯還有身後一起來的幾個人登上了幾場的班車超通道口駛去，突然想起來什麼，問：“你和我父親說過我的事情麼？”
“沒有。”史密斯聳聳肩說：“你父親那個人看上去很兇的，我漢語又不好，除了業務上的事情，什麼都沒說了，你在上海的知名度不算低，但國內的媒體卻幾乎沒有對你有什麼報道，投資是武政和我還有方子浩負責的，所以我想，你父親應該不知道你的事情。”
蘇中輝哦了一聲，心裡面卻不知道爲什麼‘通通’的響了起來，那種滋味不知道怎麼形容，緊張，興奮，期待或許還是激動。
出了通道口，外面有豪龍大酒店派來的接待人員拿着接站牌等在外面，蘇中輝給史密斯指了指，一起跟着那接待員出了機場，豪龍接待客人的轎車也果真不凡，都是不下大幾十萬的，蘇中輝沒好氣地指責史密斯浪費股東的錢，後者信誓旦旦的說那是自己掏的腰包。
搭史密斯他們的便車蘇中輝在市區下來，揮揮手和史密斯他們約好明天見面的時間和方式，自己打了個的超家裡駛去，這一路上的街道蘇中輝熟識無比，心裡撲騰撲騰的卻是更快了：“到家了，終於到家了，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