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何時已開始下雨。
雨很冷。
六月的雨爲什麼會如此冷?
腦海裡浮現起離開時暴雪那痛心疾首的模樣,一根筋心底沒有來由的感到一陣內疚,暴雪作爲發倔他的伯樂,在他心裡一直是一個深深感恩與尊敬的長者,沒有暴雪給予他耐心細緻的教導與錘鍊,他只能是一個永遠迷茫的浪子,沒有暴雪對他以往荒唐行徑的包容與善後,他不會成長得那麼快,暴雪對他而言亦師亦父亦友。
本來就能力出衆的他在暴雪獨到的培養下,慢慢成長爲組織裡一把剛柔並濟的利劍。
走在外面,他看起來就是一個文質彬彬的人,一個瀟灑不羈的浪子,所以別人往往會低估了他的力量。認爲他並沒有什麼了不起。這種錯誤不但可笑,而且可怕。
他出色,伶俐,野性,他比女人更仔細更小心,更謹慎。暴雪心底已經把他當成接班人的不二人選。
漫長的沉默,一根筋覺得自己在這種壓抑的沉默中就要站成一塊礁石,暴雪冷靜下來了,他的眼裡除了沉痛與失望以外,還漸漸多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悲涼。
他顫抖着伸出食指,往前反覆幾次的對着他輕點着,臉上流過的情緒極其複雜,“也許讓陳糖糖加入我們就是一個最大的錯誤,我不願意對你隱瞞所有的一切,不說她的來歷只是認爲知道這些對你而言沒有必要,因爲那隻會打擊你們的信心,你們幾個的本事已經成長得足夠優秀,但是在她面前卻只能是個笑話,世間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靠勤奮與努力就能公平的,有一種東西,叫做天賦。我對你只有一個忠告:不要去打聽她的經歷,更不要試圖去了解她,如果陷入進去,對你來說那隻能是一個地獄。”
一根筋靜靜的聆聽着,他對暴雪的回答是沉默,他只想固執的追尋心底好不容易出現的那道光,聆聽靈魂深處傳來的那個召喚。在提出離開的時候,他已經做出了承擔所有後果與懲罰的準備,荒唐了這麼久,他只是想爲自己真正地活一次。
但是並沒有任何的懲罰與爲難,直到最後,暴雪也只是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長久的默契下,一根筋懂得這是同意他離開最體面的回答。
他甚至感到了一種失望,哪怕暴雪對他怒吼,責罰,做出刁難與限制,也要比現在的尷尬沉默要好。
來時的腳步堅定固執,去時的腳步複雜沉重,他離開得並不安心。
寬恕,對於一個自知犯錯的人來說,是一種最大的懲罰。
桌上燭火如豆,一根筋懶撒的垮坐在桌前,對面是一張白皙英氣的臉,非常清秀非常安詳,甚至顯得柔弱了些。
有困難的時候找朋友,絕不是一件丟人的事。真正丟臉的是,有困難的時候,竟然無朋友可找。
桌子上有酒,一根筋和獨孤笑碰了一杯,酒苦而辣,他不禁皺了皺眉:“我來這裡找你,你就這樣招待我?”
獨孤笑沒有說話,只是帶着意味深長的冷笑盯着他,一個人到了沒有錢的時候,就會把現實看得比規矩重要得多。更何況,眼前的這個人,甚至是他的對手。一個最可靠的朋友,固然往往會是你最可怕的仇敵,但一個可怕的對手,往往也會是你最知心的朋友,因爲有資格做你對手的人,纔有資格做你的知己,因爲只有這種人才瞭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