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蟬鳴,隨微風搖擺的青綠,乾燥漫長的馬路,有個放學的小胖子提着書包慢慢的走近,來到路邊的垃圾桶時,手裡的飲料喝完了,他瀟灑的擡腳,抽射,飲料瓶划着弧度準確的射入垃圾桶,耶,耶~!!小胖子興奮自得的握拳揮舞了一下,拉開書包的拉鍊,有一瓶沒喝過的飲料靜靜的躺在裡面,他想要再進一“球”,只是他沒能完成這個動作,當他的手剛剛攥住飲料瓶時,眼前整個世界突然變成了藍色,小胖子有些恐慌,藍色的光芒正籠罩着整個城市,他擡起頭,看到了天空上有一個藍色瞳孔般的太陽。
房間很乾淨,一件米咖啡色的樽領羊毛衫搭在牀沿上。
滿屋子的書,明亮的大窗子下是一張陳舊的書桌,他專注工作的軒昂側影似一副逆光的畫。少女總是自己找書看,找到了就窩在沙發上。隔一會,他會回頭看她一眼,他的微笑,比冬日窗外的陽光更和煦。看累了,少女就趴在他肩上,靜靜的看他畫着設計圖。
他笑:長大了也做我這行?
少女撇嘴:纔不要,曬得那麼黑,髒也髒死了。
清見是個建築工程師。但風吹日曬一點也無損他的外表,他永遠溫雅整潔,風度翩翩。
少女眯着眼,頭頂那個可愛的單旋俏皮的正對着他,他寵溺的伸出手輕輕的佛過她的頭髮:“翎,你長大了想幹什麼?”
“我想做一個四處旅行的流浪畫家,走到哪裡,就畫到哪裡,我想畫天上的雲,畫地上的花,畫鯨落的魚,畫飛翔的鳥,我想畫巍峨的高山,畫萌芽的幼樹,畫咆哮的大海,畫燦爛的星河,我想畫狂野的黑豹,畫雄壯的大象,畫兇猛的老虎,畫美麗的蝴蝶,我想畫仗劍天涯的俠客,畫斗笠蓑衣的釣翁,畫青衣紅脣的歌女,畫行走四方的商賈,這個世界的空間如此廣闊,時間的河流那麼漫長,我想畫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驚訝的看着此刻眼裡發光的少女,清見沒有想到翎居然有這樣一個浪漫而又偉大的夢想,他放下炭筆,轉過身子認真的看着這個一直相依爲命的夥伴,他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回家的晚上在車站月臺遇見這個揹着比她自己還要大一些畫板的素衣女孩,對方還只是營養不良的小蘿莉,那個時候瘦弱的她顯得那麼孤立無助,猶如熙熙攘攘的人海中快要消失的一朵小小浪花。
假如這個世界由多數人來評判,那麼現實從來都不是個公平的世界,而在清見的眼裡,這個世界無所謂公平,有的只是平衡,萬物猶如陰陽太極,在S形的弧線流轉內始終遵循着“道”的運行規則,天地運行自有規律,他時常有一種莫名的使命感,彷彿來到這個世界是帶着任務降臨,只是在日復一日的平淡生活裡還未做出覺醒。
清見從小就是個孤兒,但他並不避諱自己的身份。曾經的孤兒生涯並沒有讓他感受到對這個世界的仇恨,猶如宿命註定,他生而善良,與生俱來的理性與心底的熱忱一直支撐着他成長過程中的精神世界,他熱愛這個世界。他要比身邊的其他人更容易感受到許多自然及人性的美好,他愛陽光,愛花香,愛綠葉,愛山川,愛河流,愛大海,愛他所能感知的一切,他身邊大多數人也都喜愛他,欣賞他。
在旁人眼裡,這是一個溫雅整潔,風度翩翩,充滿善意而又忙碌的英俊男孩。
直到那一天在車站月臺見到了翎,清見才突然明悟了自己一直想要探明的使命感,他的到來就是爲了守護這個女孩,他在莫名的悸動中默默地走向心中的這個落魄的天使,心中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同一時刻,翎也在人羣中看到了這個向自己筆直走來的男孩, 流浪生活中經歷與學會了什麼?孤獨,警惕,恐懼,防備,受傷,背叛, 掙扎與堅持,曾經那麼潑辣兇惡的與小混混廝打她沒有哭,曾經餓到胃疼到彎下腰嘴裡泛着酸水,咬得牙齒咯咯作響的時候她沒有哭,曾經坐在廣場角落頂着烈日只爲明日早餐費爲他人作畫像的時候她沒有哭,曾經想要折斷畫筆踩破畫板的最後一刻,擡手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的時候她沒有哭,就在他默默向着她走來的時刻,她的雙眼卻自然涌起了淚水。
這是他們彼此第一次的相遇。
這注定是一個歷經滄桑而又命中註定的相會。
名叫清見的男孩從此成了名字爲翎的女孩哥哥。
翎笑着說着自己的願望,看着哥哥轉過身,目光中的寵溺變成回憶,與清見守護在一起的這兩年是她出生以來感覺最安定的歲月,有一晚他們坐在屋頂看着遙遠的銀河,天邊突然劃過一顆流星,自己急忙雙手合十許願,她希望能和清見平安幸福的一直繼續這樣平淡而又快樂的平凡的日子,只是近幾天心中卻時常發慌,這種未知的不詳讓她很不安。
光芒從落地窗照耀進來,清見驚訝的發現,光芒是藍色的,他擡頭,天空掛着藍色瞳孔般的太陽, 對面本來喋喋不休的翎此時正雙目癡迷的站起來,她擡着手做出擁抱的手勢,走向那片莫名的藍色,窗外的藍光正籠罩着整個城市。
乾燥漫長的馬路旁,藍色的光芒正在消退,垃圾桶旁的那個書包裡孤零零的躺着一瓶尚未開啓的飲料,飲料的主人小胖子已經消失了,彷彿從未在這個地方出現過。
清見異常慌亂地沿着別墅周圍不斷尋覓着。
翎就在自己的眼前莫名的消失了,一切發生的太快,那一剎那實在太短,短到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藍色的光芒灑進房間,翎雙眼癡迷的雙手擁抱接觸那片莫名的藍色,繼而身體飛速變得透明,消逝的時候,清見似乎看到翎透明的軀體穿過了厚實的牆壁,隨着藍色光芒的消退飄蕩出了房間。
他在別墅外牆的角落發現了一截糾纏着的淡藍色綢布,這是前天翎帶回來的,當時她還洋洋得意的向他宣告要在這淡藍的綢布上畫上海天一色,“只需要在綢布中央拉一條簡單的直線,在直線的邊緣往上下兩邊延伸加點漸變就可以大功告成了”綢布光亮順滑,淡藍色的亮光到影在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眸裡,散發出神秘的冷光。
清見此時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氣,發現自己的內衣已被冷汗浸透了,很像是從一場寒冷的噩夢中醒來。他絕望地抓着那捲綢布,像抓着一團糾纏在一起的蛇,又像一團難以掙脫的絞索。
短暫的恐懼與慌亂過後,清見終於冷靜了下來,他腦海裡浮現出一張蒼白卻又冷豔的臉龐,黑色捲髮齊肩,寬闊的前額上,兩道柳葉般的黑色眉毛,尖鼻子結結實實的,當她望着你的時候,鷹眼般的目光使得雙眸的冷光時隱時現。
那天晚上可是着實被嚇了一跳,她出現得無聲無息,清見陪着翎正在畫室作畫,當他倆感覺到頭頂的燈光突然被一片莫名的暗影遮住而擡頭向上張望時,他們看到了對方那張令人感到驚豔而又冷酷的臉。
這是一個神經病,當時的清見只能這麼想,因爲對方告訴他,她不屬於這個世界,她來自未來。
好吧好吧,這肯定又是一個什麼新的搭訕方式吧,真的有煩死了啊,因爲清見的溫雅整潔,風度翩翩。總會有莫名的女孩子跑過來以各種理由向他莫名放電,這樣的狀況已經被翎取笑過好多次了。
哦,對了,當時對方最後怎麼說來着,“不管發生了什麼自己不能解決的情況或事件,請一定通知我,拜託了~!”
簡直荒謬,清見想要伸手過去打開正在向翎遞過卡片的那隻手,最後卻在翎瞪着他的眼神下敗下陣來,他縮回手,有些不太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