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莫名的沉默過去了兩天,在這期間神祭炎再也沒有說起過什麼莫名其妙的話,神爵似乎也沒有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兩人就像平常那樣相處着。
但是,某些人還是能夠發現其中的不同的——
卡德小心翼翼地把神爵平時喜歡看的書放在桌上,小心地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神爵,再小心地看了一眼隨意處理政務的神祭炎,心裡忍不住有些煎熬。
這兩個人……發生什麼事了嗎……
雖然殿下的神情還是跟平時那樣冷淡,但是有時候可以明顯感覺到,殿下在發呆,而且陛下最近似乎很少有在語言上挑弄殿下,讓殿下生氣了。
難道……卡德的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
……他們兩個……吵架了?
卡德自以爲是地點點頭,得意笑笑自己的智商果然又進步了。
“卡德。”神祭炎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來,卡德一顫,連忙屁顛屁顛地跑去神祭炎那邊。
“本皇餓了。”語氣散漫,神祭炎把最後一本摺子放到一邊,慵懶地靠在椅後。
“是,卡德馬上準備。”卡德馬上跑了出去。
神祭炎坐了一會兒,往神爵的方向走去,隨意地坐下,看了一眼神爵正在看的書,雖然早知道這小傢伙很老沉,但是在看到書的這一剎那還是忍不住心顫了一下。
“《能量碰撞相對論》?”神祭炎搖頭大嘆,“爵你越來越像個老頭了。”
淡定地翻過一頁紙,神爵神情淡淡,“無知走向墮落。”
神祭炎無所謂地聳聳肩,“墮落,只是一種選擇。”語氣微頓,漫不經心的語氣悠悠響起:“對了,南方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他指的是南方水災的事,但這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次散心。
“……”神爵沉默,看起來似乎在神遊。
“喂,”神祭炎不滿地皺眉,不過很快,嘴角挑起戲謔的角度,他緩緩靠近神爵,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透露出驚人的性感與誘惑:“我說,不要老是忽略的我的存在。”
神爵回過神,發現那個可惡的男人就在她的臉側,呼出的熱氣噴在她的脖頸上,溼溼熱熱,那雙火般的血瞳轉眼就可以看到,說不出的蠱惑。
“你……”神爵忍不住怒了,面具下精緻無比的面龐因爲這過於接近的距離而浮現出微紅,這傢伙,說話就說話,靠那麼近幹嘛?
一把推開他,神爵慶幸自己帶了面具,不然肯定要被這個可惡的男人嘲笑了。
“離我遠點!”神爵語氣不復淡淡,僵硬得就像是命令。
血瞳閃過好笑,但還是沒有繼續去觸神爵的火頭,安分地坐回去,過了不久,懶洋洋地聲音似乎是不經意間提起:
“對了,我聽說南方雖然水災,但是那裡的漁業似乎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神爵神情動了動,但剛纔才發生了不愉快,還是保持着淡漠神情。
神祭炎挑起一縷自己的黑髮,放在手裡把玩,聲音再次漫不經心地響起:“聽說,那裡的醋魚味道很正宗呢……”
神爵淡淡地翻過書頁,臉上沒有表情,似乎沒有聽到神祭炎的話。
神祭炎血瞳終於忍不住露出笑意,伸出手,就像六年來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將神爵抱住,神情依舊是散漫的。
“那麼,爵願意陪我去一趟嗎?就當做是散心,還有剛剛的賠禮。”真是個高傲的小傢伙,就算是想去也不會自己開口。
被突然的力度帶入熟悉的懷抱,神爵神情淡淡,眉毛微挑,“賠禮?”
“對,就當做是我六年任性的歉意吧。”
神爵考慮了一會兒,這六年來這傢伙是很任性,那這麼樣,這歉意的確要收下。
“隨便。”神爵又翻開書,無視剛剛心中忽然升起的異樣。
神祭炎滿意地笑了笑,這句話就相當於答應了。
卡德進來的時候剛好看見神爵在神祭炎懷裡,兩人姿勢曖昧,氣氛旖旎,這個樣子,不禁讓卡德有些……
但兩人的表情卻非常自然,讓卡德又不禁暗罵自己的邪惡思想。
那可是七皇子殿下和天皇陛下,而且殿下今年才十三歲啊!
這麼想着,卡德把手中的盤子端了過去,神祭炎眼神示意神爵,神爵放下書,淡淡地坐起來。
兩人沉默地用餐,期間,卡德看見,他家天皇陛下的脣角一直掛着漫不經心的淺笑。
看來陛下心情很好呢……
卡德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有些疑惑,這纔出去一會兒功夫,難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對了,”似乎是剛剛想起,神祭炎對神爵挑眉說道:“今年的畢業典禮,有什麼打算?”這小傢伙,可是欠了六年的課呢。
神爵還是面無表情:“無聊。”
“但是梅森特堅持要你參加呢,”神祭炎用手託着下巴,神情散漫,“他說你不參加就不准許你畢業。”
畢業?神爵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有什麼好處?”不過是一場無聊的展現。
“好處吶?”神祭炎誇張地笑笑,“好處可大着呢,憑着聖菲德的認同,你可以到任何一所學院任職,職位任你挑,只要你有本事,當院長都沒問題,而且在任何關於實力爭奪上可是有着優先的選擇權,其實,概括起來就是——你可以不愁沒飯吃。”
神爵挑眉,她倒沒想到無聊的畢業還有這麼大的好處,當然,最讓神爵心動的還是那句——
——“不愁沒飯吃”麼……
那麼她就可以在這個時代站立了,不用依靠任何人,自己一個人……
“當然,像你這種無論到哪裡都被當做寶貝的傢伙,更何況還有那不拉七皇子的身份,根本不用……”神祭炎的話還沒說完,其實他也沒想神爵真的去參加這個什麼畢業典禮,對這小傢伙來說真的沒什麼實質作用。
“時間。”神爵決定了。
“誒?”神祭炎驚訝了,“你要去?不是很無聊嗎?”
“有用。”神爵覺得這是她獨立的一個機會。
神祭炎沒說話,但神爵還是感覺到神祭炎似乎什麼不滿。
沉默許久——
“理由呢?”神祭炎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情,只是血瞳微微暗沉。
剛剛那些話……他說的那些……有什麼……讓爵改變了主意。
“……”神爵奇怪地看着神祭炎,他在生氣嗎?
突然,神祭炎血瞳微頓,然後緩緩眯了起來,“你想離開?”離開這個宮廷,離開這個國家,離開……他?
“……”神爵挑眉,“你在生氣?”
神祭炎沒有回答。
“爲什麼?”她不明白,他們之間不是交易嗎?
那麼,她就有理由,爲自己的將來做打算。
“你想離開。”不是疑問,是陳述。
神爵皺眉,“以後的事。”她現在沒這個打算。
“你還是想離開。”神祭炎揪着這個字眼,緊緊不放。
神爵看了他一眼,墨瞳淡淡,“是。”
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她其實是多餘的。
她只是不小心地出現在這裡的,突如其來的,或許有一天,她又會消失,就像她的出現一樣突然。
到時候,他們記住的是“神爵”,不是“爵”。
她只是不想有那麼多莫名的羈絆,那會讓她感到不捨,自己和神祭炎之間的異樣她已經發現,但是……沒有讓它繼續下去的打算。
她只是,想安靜地到來,安靜地消失。
僅此,而已。
神祭炎沒有說話,大片大片的沉寂——
“隨你。”神祭炎只說了這兩個字,然後起身,往書房的方向走去,背影難得的沒有散漫的感覺。
神爵神情不變,淡漠的樣子,似乎對神祭炎的離開無動於衷,但是那雙美麗得清冷如墨般黑瞳裡,微微黯淡。
卡德連忙跟在神祭炎後面,臉上充滿了不安和疑惑,他回頭看了看神爵,眼裡似乎有些擔憂。
陛下他……和殿下到底怎麼了……
接下來的幾天,神祭炎奇蹟般的沒有再往她殿中死皮賴臉地要求睡覺,見了面也只不過是點頭問候幾句,除此之外,竟然是……再無交流。
夜深了,神爵放下手中的書,有些疲倦地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
明天就要出發了,神爵站起身,收拾自己的書,準備好明天出門的準備。
畢業典禮……是在兩個月後嗎……神爵墨瞳斂下,嘴角卻忍不住勾起嘲諷的笑意。
畢業典禮呵……這是她和那個男人不歡而散的理由,但是……
神爵緩緩解下衣服,那個男人不在,不用再掩飾。
也許也有更深一層的理由存在的……這種,莫名其妙的冷落。
神爵嘆口氣。
但是,她不願意去想,她不是個情商倒爬的傢伙,也許遲鈍,但絕不愚蠢,她從來沒有去想過她和神祭炎的問題,是不願,也是……不敢。
離開……是一定的,她不能讓自己有不捨,那種東西,在她已經千瘡百孔的心裡是一種溫暖,也是一種依賴,就像那個男人一樣,那個,被她稱爲“父親”的男人。
其實……神祭炎也早就發現了吧,不過他比她要擔心多一樣東西,在他看來,她,是“他”,雖然神祭炎不是那種顧慮那麼多的人,但不止這個,他,除了是“神祭炎”,還是那不拉的天皇。
在那不拉里,天皇具有非常崇高的地位,這一點,在無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一米內就可以知道,她可以明白,也許神祭炎對她的興趣也就止於這一點,她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對他敬畏,因爲在她的眼裡,人都是一樣的,無論尊卑。
他……是怎麼想的呢……神爵嘆了口氣,在牀上躺下。
很煩吶……明明是那麼無聊的東西……
她沒有奢望過,她一直是淡漠的,冷冷的,但這並不代表她真的可以什麼都不在意。
六年了,那個男人,陪在她身邊已經六年了……
習慣……有時候……真的很可恥呢……
神爵翻了個身,閉眼卻無法入睡,習慣了旁邊的溫度,冰冷讓她無所適從。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很寂寞……”忍不住低喃,神爵低低的聲音在黑暗空曠的殿中顯得空洞而無奈。
很久,很久以後,就在神爵以爲自己會這樣清醒到天明,一陣睡意襲來,莫名地,竟然迅速睡去。
就在神爵睡去不久,牀邊的空間一陣微微扭曲,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神爵的殿裡,墨發暗沉如夜,如火般的血瞳目光復雜。
“唉……”莫名地嘆氣,人影蹲下身,伸手輕輕將神爵轉過來,那張毫無防備的睡臉出現在眼前,眉毛微皺,似乎還有着睡前的掙扎與無奈。
“真是拿你沒辦法……”月影婆娑,看不清他的臉,只能感覺到他同樣的無奈。
“爵……”人影低下頭,看着神爵的臉,然後緩緩地,緩緩地,吻上神爵的額頭,動作輕柔而顯得無限繾綣溫柔。
“我到底……到底該……怎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