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的以後(一)

神祭炎支着頭下巴,歪頭看着眼前安靜垂頭的少女。

沒有了千年前傾國傾城的容貌,如今的爵只是一名五官清秀的少女,但是依稀還能看出從前的蹤跡。

安靜的側臉神情淡淡,眼神似淡漠似安靜,透露出一股不符合年齡的深沉,那雙清冷如墨般的眼瞳美麗如夜空,流光溢轉間帶着幾分不爲人知的驕傲,瞬間襯得那清秀的五官有着某種莫名的吸引力。

即使是被神祭炎這樣灼熱的視線看着,也沒有引起絲毫情緒變化。

只是……

看到少女自然垂下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神祭炎眼裡掠過幾分好笑。

果然,這傢伙還是這麼彆扭。

“你是爵?”明白眼前這個人不會先開口,神祭炎先問。

“是。”音節短促意思簡潔語落迅速,這是以前神爵回答的一貫作風。

“唔……”神祭炎在思考。

沒有姓吶,那可不行……

“以後你就姓神吧,爵•那不拉•神。”

少女猛地擡頭,帶着訝異以及不敢相信。

“唔……不過按照這裡的習慣是叫神爵吧,很奇怪的叫法呢……”神祭炎自言自語起來。

“爲什麼?”有了新名字的神爵很疑惑。

爲什麼?

神祭炎挑眉,脣角勾起一抹漫不經心的弧度,笑得桀驁:“不爲什麼,我喜歡。”

神爵:“……”爲什麼她覺得那個語氣很欠扁?

“對了,你今晚有什麼安排嗎?”某Boss大人像是突然想起,他問。

神爵依舊是神色淡淡,“有,圖書室。”

神祭炎挑眉,圖書室?

他沒記錯的話,爵就是因爲去了那裡所以才……

“如果沒什麼要緊的話,今晚能騰出空來嗎?”他不能,再讓神爵從他眼前消失。

神爵神情微動,“可以。”

一切指令,以Boss最大,這是組織的規矩,不是麼?

那麼,這副商量的口氣是……

墨色的眼瞳掠過一絲迷茫。

“那麼今晚七點半,我在樓下大門口等你。”神祭炎站起身,伸了伸懶腰,往門外走去。

神爵眉毛微挑,要去幹嘛?

不過她沒有問出來,反正到時候她就會知道了。

“你不問嗎?”倒是神祭炎,轉頭疑問。

他以爲神爵總會有點好奇心的。

“沒必要。”淡淡越過他,神爵神色淡漠,似乎並不在意。

神祭炎皺皺眉,神爵的情況,怎麼比以前還要糟糕。

在神爵將要越過他的一瞬,神祭炎伸出手,握住神爵的手腕。

神情裡閃過一絲惱怒,神爵語氣低沉下來:“放開!”

血色的瞳中閃過欣悅。

不過還好,有一些東西還是沒有變的。

比如說,極其討厭與別人有身體接觸。

“走吧,現在到了中午不是嗎?”神祭炎倒是一臉漫不經心,但是抓着神爵的力度一點都沒有鬆懈。

神爵額角狠狠地抽搐着,要不是因爲這裡還是在室內,她早就拋幾個青炎過去了,即使那個人是Boss。

“我不餓,“想用力掙開,神爵悲哀地發現這個人的手勁大得離奇,咬咬牙。

可惡,這個男人……

“但是我想帶你去,“神祭炎說得很認真,但是他的神情分明是戲謔的,看得神爵差點暴走。

“你……”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空空的辦公室內,沒有了人的痕跡。

“呵,”輕笑聲,頓時響起。

“炎還是那樣,喜歡逗弄爵。”

兩道身影緩緩顯現,其中一個人湖藍的髮絲,同樣色澤的眼中帶着幾分清淺笑意,溫潤如三月的春風,帶着一陣令人舒適的輕暖。

“畢竟等了千年,”另一人淺金的發被那道湖藍的身影拿來把玩,帶着親暱。

“唔……只不過苦了我們,”沐離歪着頭,淺笑中帶着戲謔,“到時候我看炎怎麼還。”

微塵微笑地看着沐離,笑裡帶着寵溺,然後,緩緩俯身,印上後者柔軟的脣。

每次看到沐離溫柔的笑中帶着狡黠,總會讓他覺得這是在誘惑。

“唔……不要……這裡是……”

兩人的愛語,隔着那扇門,阻絕了外面的世界。

這是隻屬於他們兩人的時間……

餐廳內——

周圍不斷飛來的灼熱視線簡直讓神爵吃不下飯,她微不可聞地嘆一口氣。

爲什麼……她要跟這個人來這裡……吃飯……

周圍過於熱絡的視線讓神爵覺得這是在受罪。

“嗯?不好吃?”聽到那聲嘆息,神祭炎疑惑地擡頭。

神爵搖頭,她平靜地注視着神祭炎,一句話也沒說。

這絕對是……你的問題。

神祭炎訕訕笑笑,他雖然不明白神爵想說什麼,但是後者的表達他已經接受到了。

唔……接下來要幹什麼呢。

神祭炎思考着,分開了千年,他不是很想和神爵分開。

“我走了。”神爵放下碗筷,站起身。

神祭炎挑眉,“去哪裡?”

“與你無關。”神爵轉身準備離開,神情淡漠。

神祭炎臉色一沉,他抓住神爵的手,語氣是兩人見面以來唯一的一次深沉:

“你說什麼?”

被神祭炎突如其來的怒氣驚得一怔,神爵不解轉頭:

“你在生氣?”

一片沉默,神祭炎沒有回答,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神爵就是知道他在生氣。

“爲什麼?”她不明白。

“你……”看得出來神爵是真的很不解,神祭炎實在是無奈了。

他到底……該拿這個人怎麼辦……

“爵……你不用每件事都把我排除在外,”神祭炎嘆氣,“你在討厭我?”

神爵一怔,下意識地搖頭。

討厭……什麼的,這樣的情緒她還沒有滋生過。

就算是面對Gin,也只是忽視而已。

像她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討厭別人呢。

“你可以更信任我一點,”神祭炎對她一笑,帶着只屬於她的溫柔,“你知不知道,被人隔離的感覺,其實很難過。”

神爵有些怔然。

他的意思是說,她讓他難過了?

怎麼會……

神爵沉默許久,終於,才緩緩開口:“我去祭拜一個人……”

今天,是那個男人的祭日。

神祭炎拉着神爵付完錢,向外走去。

“咦?是誰?”

神爵猶豫了一下,果然,還是不習慣這種向別人說自己事的感覺。

“一個很重要的人……”

那個男人,該被她稱爲“父親”……

神祭炎沒有再問下去,只是跟着神爵,往墓園走去。

盛夏的陽光依舊高照,燦金的日光斜斜照映在冰冷的石碑上,輕暖的清風伴隨着遠處傳來的琴聲,寂寞低語,唱着古老的歌謠,爲這裡沉眠的逝者悲哀。

神爵站在一座簡易的石碑面前,上面,男人的笑容依舊溫柔得令人想掉淚。

神爵呆立許久,神祭炎站在她身後,血瞳斂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父親,”幽幽開口,神爵垂下頭,聲音清冷如昔,“我還活着。”

身後的神祭炎一震,然後他看到神爵說完這句話後鞠了一躬,就轉身離開。

單薄纖細的背影,令神祭炎莫名地心疼,他看着面前這座石碑,然後,竟然也是鞠了一躬。

“爵就交給我了,”沒有用散漫的語氣,神祭炎說得極其莊重。

“我不會……再讓她受傷了。”

男人低語,清風低吟,拂過他的墨發,彷彿是在叫他好好堅守自己的承諾。

神祭炎微微一笑,然後同樣轉身,追上神爵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