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沐浴後換了套簡單的衣裙坐在裡間的軟榻上看着書，但見燭火有點小，她撥弄了一下，燈火稍稍大一點，哪知擡頭就見到了上官煜死灰般的臉。
忙放了書，水靈起身，拉着他坐下。
“王爺，你怎麼了？”
上官煜拿眼睛瞄了她一眼，閉嘴不語。
水靈有些不安，可到底沒再說什麼。反正他愛說不說，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唯他爲首的水靈了。
守歲的時間是最漫長的，過了好一會兒，水靈但覺有些渴了，正打算下榻去倒杯水喝，哪知上官煜卻突然冒出一句話。
“你爲什麼假裝失憶？”
水靈好想當做沒聽見，可是她知道不能，她已經聽見了。手中的書快速地滑落在地上，她整個人都呆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王爺說什麼呢，我不明白。”
“我都知道了，你還需要裝嗎？”
上官煜沒有發火，因爲他知道他沒有資格，是他害了她，哪怕她要用這種方式懲罰他，他也沒話說。他很平靜，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不解與痛苦。
又沉默了一會兒，水靈開始笑，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出來。她從榻上站起，離得上官煜遠遠的，搖着頭道：“我爲什麼假裝失憶？你問得好，問得妙，因爲我恨你！我原本以爲心死以後至少可以離開你，可是你卻連休書都撕了，如果我不假裝失憶我該怎麼面對你？如果我不失憶我就絕對不會搭理你，你那麼無情無義，遲早有一天，你會拿水家開刀，水家一旦誇了，大姐也就完了。
原本父親是要我嫁給睿親王的，我不同意，母后讓我進宮爲後，我拒絕，我一心一意撲在你的身上，可是你給我的是什麼？沒有愛，只有恨！母后不喜大姐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如果水家再誇了，你覺得光憑皇上的愛，她能在宮裡立足嗎？
我就是一個自私的人，我爲了愛你，傷害了這麼多人。既然註定得不到愛又離不開，那我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不能讓水家完了，我要保住水家，保住大姐，這是我唯一能夠補償的！”
說到最後，水靈早已經淚流滿面，嗓子也因吼得太大聲而有些沙啞。
看着她顫抖的身子，傷心的模樣，上官煜的心真的仿若有千萬根針在扎，千萬條蟲在咬，痛得難以呼吸。他很想上前將她抱在懷裡安慰，而事實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他抱着她，緊緊的抱着。水靈拼命掙扎，可是沒用，他的力道實在太大，到最後，她只能妥協，有些事情，沒有心了，又何必去在意這些舉動。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可你爲什麼要忘了我？我知道你沒有恨我，你說的是氣話對不對？你只是不能原諒自己，因爲你沒有保住孩子，你別難過，以後咱們可以有很多孩子，求你，別爲難自己，也別懲罰我。”
他乞求般的說着，牢牢地圈住她，就算她痛，他也不敢鬆開。
水靈哭着聽他說，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落，溼了他一大片衣服。
“上官煜，我恨你！”
縱然哭得那麼傷心，可水靈卻說得很平靜。她強迫自己別再動搖，蝕骨的痛有過一次就夠了，她不想再承受。
聽到這話的上官煜無疑
是害怕的，他發覺他感覺不到她的溫度，她的存在，哪怕她真真實實地存在於他的懷裡。他的心是空的，他找不到能夠證明他還有知覺的東西，他快要絕望了！
“我真的很恨你！”
水靈握緊了拳頭，將指甲狠狠地扣入掌心，撕心裂肺地吶喊出來！隨後身子一軟，她癱了，癱軟在上官煜的懷抱！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全部生機，眼神變得空洞而麻木。
最後的最後，水靈終究沒有堅持守完歲，她睡着了，眼角還掛着淚痕。上官煜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而他自己，則一直坐在榻邊，看着她，知道第二天早上。
這個晚上，不僅僅是陸以漸、水靈、上官煜鬧了這樣一場。宮內的落影宮，同樣是幾乎失控，上官晴汐鬧了一晚上，該砸的都砸得差不多了，該罵的也都罵了一遍，然後才累得睡着。
而南郡王府內卻是一片喜慶，當然，除了蘇慕顏。
蘇婉兒推開門便看見蘇慕顏在案桌後瘋狂地寫着字，那動作，行雲流水，可也看得出，他很煩躁。每寫一張紙，無論好壞，他都全部揉成一團仍在地上，如此重複着。
“哥。”
蘇婉兒出了聲，蘇慕顏卻並未理會。蘇婉兒搖頭表示無奈，只能向他走去，近了，她輕輕將手放在他的手腕上，阻止他繼續瘋狂下去。
蘇慕顏側頭看她，她衝他輕輕搖頭，他收了手，內心卻依舊不能平靜。
“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蘇婉兒再次搖頭，從身後婢女端着的托盤中端上一碗湯遞給他。
“哥，趁熱喝了吧。”
蘇慕顏皺眉，語氣不算好，卻也不差。
“我沒事。”
蘇婉兒堅持，蘇慕顏無奈，只得接過。
見他在喝了，蘇婉兒纔開口道：“哥，我今天也見過十五公主了，我知道哥喜歡的女孩子不是她那個類型的，可你沒覺得她其實挺可愛嗎？皇家的嬌女，難免刁蠻任性一點，但能夠在爾虞我詐的後宮中保持天真純良的性子，也是很不容易的。”
喝完湯，將碗交給婢女，蘇慕顏嗤道：“公主？就憑我們這樣的人家居然也能夠得到太后賞識讓公主下嫁，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蘇婉兒聽出他有點自暴自棄的感覺，可她覺得事情也並非那麼糟糕。在她看來，十五公主的性子是所有公主中最好的一位了，雖然她也才見過她一面，可她給她的感覺就是好，具體好在哪裡，她也說不清。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姑嫂緣分？
哥哥的性子太溫潤，或許，就得娶個活潑一點的嫂子才能相得益彰呢？說實在的，她蘇婉兒心裡是非常期待三月份的來臨的，她多想看看自己的哥哥在面對如此率性的嫂子時，會是個什麼樣子！
想着想着蘇婉兒就笑了，卻換來蘇慕顏納悶的眼神。
被蘇慕顏看得很不自在，蘇婉兒忙道：“哥，其實你也不用這樣，或許，這位公主就是你命中註定的人。”
命中註定？
蘇慕顏多想笑啊，這確實是命中注意，只是這個命，卻是太后和皇上批給他的命！
兩兄妹說了好些話，蘇婉兒最終勸解成功，蘇慕顏雖還是滿心不願卻沒再那麼自暴自棄，兩人一起出去做了孔明燈，然後放了，守歲，他們年年守，所以
早已經習慣！
初一這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既沒有下雪也沒有颳風，太陽高照，雖然是冬日，可也溫暖少許。
水靈睜開眼的第一眼就看見上官煜正坐在榻邊目露急切地看着她，她理也沒理，直接換了艾草艾葉進來爲她洗漱更衣。艾草艾葉發現兩人情況不對，可到底沒有找到機會開口詢問，便只得小心翼翼起來。
“靈兒……”
見水靈一個早上也未曾跟自己說一句話，上官煜決定了，他不能老是沉浸在以前，他要把握住現在，既然她沒有忘記他，那麼他遲早要喚醒她心底那份對他的愛，所以他打算纏上她，厚着臉皮也要將她追回來。
於是從這天開始，王府的情況又變了。王妃恢復成以前的模樣，整個人淡淡然的，彷彿對待什麼都不太上心，反倒是王爺，成天沒日沒夜地纏着王妃，就像一塊膏藥，貼上了，就撕不下。當然，這都是後話。
如今且說初一這天，天朝每年初一的晚上都有燈會，自從用過午膳艾草艾葉輾轉知道水靈假裝失憶這件事後，着實把她們驚了一跳，而後便不知是擔心還是高興。
而一旦她們知道了，不到一個下午，整個王府就都知道了。那就可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愁了，尤其是方月娥和林蘭溪，她們的表情說有多複雜就有多複雜，同時她們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心，那就是水靈一天不除，她們就一天完成不了任務。
“靈兒……”
因爲是難得的好天氣，水靈便命艾草準備了瓜果糕點在亭子裡，然後她拿了本書靜靜地便曬着太陽邊看。可不知怎麼的，上官煜突然就湊了上來。也是這幾日是過年，否則他可沒怎麼悠閒。
感受到那吹在耳邊的熱氣，水靈慵懶地揮了揮手，像是在趕一隻臭蒼蠅。
上官煜無奈苦笑，挨着她就坐了下來。從側面環住她的腰，他將自己的下巴放在她的肩頭，耍着無賴。
“靈兒，爲夫難道不比這書好看？”
水靈在心裡告訴自己，忍耐忍耐，千萬要忍耐，她見過他的絕情、見過他的狠戾、見過他的絕望、自然也見過他的無賴，只是，這麼無賴的他，她還真是沒見過！說自己沒有一點感覺了，那是騙人的，陸以漸已經騙不過了，何況要去騙自己，所以她只能忍耐！
見她沒反應，上官煜再接再厲。
“靈兒，晚上我們一起去燈會吧？”
水靈繼續看書，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但其實，她的注意力完全沒在書上。她在想，自己怎麼就這麼沒出息，明明他做了這麼多對不起她的事情，她居然可以不去恨他，甚至不去怪他！
上官煜不放棄，再來。
“靈兒，凌月方纔來過，說是晴汐與二哥等會會過來找我們，要和我們一起去看燈會，還有，我讓簡若去了南郡王府和魏郡侯府，請了南郡王世子和若苑郡主，還有魏郡侯世子、魏郡侯世子妃、魏郡侯二公子和他們的小郡主。
加上陸以漸，咱們今兒晚上可熱鬧了，可惜你的姐妹們沒有回來，否則，讓她們也一起，多好。聽說那魏郡侯二公子還沒娶親呢，也是個難得的人才，倘若你的姐妹在，說不定可以撮合一二。”
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水靈暗自腹誹：上官煜，你什麼時候成紅娘了？這種事情，是能隨便撮合的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