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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暑假是在校期間的最後一個暑假,學校要求我們都到部隊去鍛鍊。這種鍛鍊對地方生嚴格一些,要求他們利用暑假時間熟悉部隊,瞭解部隊,並且學校統一安排好實習地點,實習學員多的學校還要指定專職幹部帶隊,地方生對於真正的部隊生活也是充滿好奇和嚮往的。而對於我們這些部隊生來說,就要輕鬆得多,每個人哪個部隊考上來的,回哪個單位去,也沒人管。開學的時候交一張暑期鑑定給隊裡就行了。對於我們這些跟部隊再熟悉不過的老兵而言,一紙鑑定簡直太簡單了。因此,暑假中很多人根本就沒回老部隊,一個電話找他們原來部隊的參謀幹事什麼的,簡單寫幾句,蓋個章就算完成暑期鍛鍊任務了。
我本來打算直接回家的,後來想想還是先回老部隊看看吧,正規的找政治部門寫一個暑期鑑定,順道回去看看當時一直勸我考學的首長。
我聽陳昕說女更年讓小許暑假直接回家,別去部隊了,他可以不用交暑期鑑定。
離校去部隊的時候,我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想去跟小許打個招呼。
進他們宿舍的時候,他正在收拾東西。他們班裡還有一個學員,進我進來,打了個招呼,拿着個臉盆就出去了。
“小許,聽陳昕說你暑假直接回家,不上部隊了。”
他沒有說話,我已經習慣於他的沉默了。
“去部隊也沒什麼用的,好多人都不回去。我是想回部隊看看老首長,過來跟你說一聲,我走了。”
說完,我轉身離開。
www● ttka n● c o “你往我家寄錢了是吧?”小許突然在我的身後問我。
“寄什麼錢,我不知道,我沒有啊。”
“以後有了我會還你的。”
“小許,別想太多了,我真的沒寄。暑假好好陪媽媽吧,別太擔心。”
說完,我很乾脆地走他們宿舍的門,我沒敢再看小許,看他的臉。
“老嚴!”
我在他們宿舍的門邊停住回頭,看着正站在行李邊上的小許。
“謝謝你。”
小許輕聲地說。那一刻,他的眼神是我以前所熟悉,所迷戀的。
但我沒再說什麼。我怕說什麼又會像那次禮堂邊一樣,弄巧成拙。
離開學校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心就像一張升起了的帆,在碧波如洗的海面上,迎着輕柔海風吹來的方向。
國慶稻城之行,與愛人加,共攜雪山,同履高原;晝臨甚遠於塵世之聖海,夜觀倍潔於都市之星辰;或寄情於景,或觸景生情,此憶時,其情其景,如窖釀,經久愈醇;似藏圖,歷久彌珍。
憶情憶景憶稻城,惜時惜緣惜加心。
乃爲題記。
飛機落在雙流機場的時候,我看了一下時間,十月一日,凌晨零點三十分。
大概是夜色的緣故,雙流機場比我想像的要狹促,不長的出行通道之後,就聽到大廳外嘈雜操着成都方言拉客的私車主的吆喝聲,長長短短,悠悠揚揚。不知爲什麼,川語總讓我覺着親切,動聽。
我找了一個矮矮的,看起來憨厚一些的中年人問,說去星輝西路多少錢?他沒回答錢的事,倒是先問我,你是去“驢友記”的吧?我挺意外地說,對對對。他又說,都是喜歡旅遊的,八十塊一位,我再等一個,你們一起走。當時我想價格倒比從公主墳到機場要便宜,便等下了。
等的當口,加子事先聯繫的亞丁人社區的老李來電話說,他已幫我找到明天一起出發的人了,是一女孩,也是北京過來,經成都去拉薩,她和我一樣,也是節前沒有提前走,她的朋友們在新都橋等她,我也正好要趕去新都橋。因爲和加子提前半個月就與另外一對小夫妻訂好了成都出行的車,因此,只好加子提前兩天和他們出行了。
飛機上我就一直在想一個比喻,我是一被關住了才放出來的兔子,而加子呢,就是我和他一起去買的那個戶外水壺上的傻且可愛的小烏龜,獨自的提前跑出了好遠,讓我去追。單調的旅途,因爲自己這個比喻有意思了許多。
後來也沒坐那中年人的私車,坐了機場巴士到市裡後再打的車,亞丁社區的老李說,坐大巴經濟,安全些。
到了驢友記,已是凌晨兩點,和明天一起出行的那個女孩在電話里約好了天亮出發的時間,匆匆洗澡睡下。
說實話,在看到雪域高原前,自己對戶外對自助遊了無興趣,我不喜歡那種風餐露宿,日夜兼程的辛苦,更喜歡去海邊,沐海風,浴海浪,日光沙灘上,靜靜地看身邊來往的人們,或是看那海天一線間悠閒的雲朵與沙鷗。
想去稻城的是小加,對於熱愛的攝影的他來說,那兒是攝影者的天堂。而有了加子,我出行的唯一目的便是與加子一起在旅途中那種相互照顧,相互依存的感覺。
最先改變我對戶外自助遊印象的就是和我一同趕路的那位女孩。
十月一日早晨六點,我們就從驢友記出發,要趕二百多公里的路程去康定,然後再從康定轉車去新都橋,我們各自都有自己所掛念的人在新都橋那裡等我們。
路上,那女孩跟我說起她上高中的時候就一人出去旅遊,她多半是到了目的地後,選擇徒步,穿越。一個人的旅程當中,什麼翻車,搶劫的事她都遇上過。她說,有一次她剛做完手術不久,腰上還纏着繃帶便出行了。她還說有一次她母親癌症做手術,手術一做完,第二天她就一個人到了高原。看着那個女孩不以爲然的表情,我問,是什麼吸引着你呢。她說,是因爲開闊,開闊讓一些變得瑣小,變得可以忽略。她的話讓我覺得有些道理,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環境,包括旅行的不同目的地,對於旅遊總會有着不同的理解和感覺。
去康定的大巴過了雅安,就進了崇山當中。車一直在半山間穿行,擡眼是直往雲天的山峰,眼下或是湍急的河流,或是青山亂石的山谷。儘管已經是秋天了,路邊的樹卻是滿眼蔥鬱,這大概是因爲雅安雨城的原故吧。大巴的司機說,雅安多雨是因爲女媧補天的時候,忘了補上這小塊的天了,因此雅雨又成就了雅安另外兩絕,雅魚,雅女。雅魚後來嚐了,味道一般。雅女未曾見到,估計即便見了,我和加最多也只是從攝像從美學的角度去審視,更多的韻致大概無從領略了,呵。
從成都到康定,大巴在山路間走了六個多小時,一直到下午快四點,和那女孩纔到達康定。
一進康定城,就看到一個巨大的廣告牌,歡迎來到情歌之鄉——康定。也就是這情歌之鄉中,老天爺實實地考驗了我和那個同行的女孩對各自愛人的情感。
從康定到新都橋還有將近一百公里,那個女孩讓他們已先期到了新都橋的她們的包車過來接她,我倆平攤費用。加子事先也和我計劃好最不順的一種方案,也就是他從新都橋坐我們包的車折回來接我。因爲女孩已經訂好,我便樂得同行了。
坐上她們的包車後,沒等寒喧幾句,司機就開始抱怨說這車的水箱有問題,數落他前面的那位司機太懶了,他還特有意思,特意用空瓶子從水箱裡取出一些水渾濁的水來,說要回去給另一位司機看。出了康定城,開始爬山的時候,水箱的指示燈便一個勁地往警戒線跑,沒爬了一小段,我們就下來了。
修車是在路邊一家很小的專修水箱的鋪子。老闆是一個看起來不愛言語的中年男子,去的時候,他正坐在一個矮小的滿是汽車油污的木凳上吃着擔擔麪,一直到吃完,他纔開始打開我們的車子前蓋。修理的時候,一個小男孩過來伸頭看,我以爲是個剛上中學的學生呢。後來,看他和中年男人一起清理水箱,才知道他是這家的大兒子,十八歲了。老闆娘很是驕傲地對一邊等着修車的我說,兒子不愛讀書,沒讀完初中,就去學修電器,也跟他爸學些活兒,現在自己都知道攢錢了。男孩不愛說話,就是我和同行女孩聊起來我的年齡的時候,他特詫異地擡起來說,你比你的年齡看起來小多了。我說,你倒更不像十八歲了,還以爲你小學沒畢業呢。他就很害羞地笑了笑,低下頭,繼續認真地幫他父親一起清理水箱裡的水垢。
修理完了,試車時倒沒問題,等我和女孩重新坐上車子準備翻山的時候,老毛病依舊來了。沒辦法,重新再下山來,這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司機說山上霧大,還有零星的小雨,今晚看來翻不過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