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高懿置身石臺之上,四肢僵硬、神色驚恐,就像大海中隨波逐流的浮萍,哪有原先孤傲肆意、不可一世的模樣。
所謂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並不是說一兩句話、做一兩件事就能輕輕鬆鬆實現的。
她想要讓自己的親生女兒登上族女之位,首先就得平平安安的活到姒族迴歸北溟族地的那一天。
然而姒女身份暴露、高氏一脈蕩然不存,現在別說掌權了,恐怕這位夫人一露面就會立刻被人圍攻追殺,成爲狼狽不堪的喪家之犬,又談何權勢滔天、受人景仰?
不過是癡人說夢、不自量力罷了!
石臺從地宮頂上墜下,突如其來的失重讓兩個女人不由自主發出尖叫。
尖叫聲在光陣內來回震盪,竟然像從四面八方涌出,叫人好一陣頭皮發麻。
“這就是你們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搶到‘姒族神女’?”
不過下落了三四丈,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怎麼樣,這兩個女人便嚇的恍若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一般。
月卿眼底浮現一抹戲謔,調侃道:“虧的本座還以爲‘鎮魂鏡’是個什麼了不得的法器,值得那傢伙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如此看來,倒是小題大做了呢……”
鎮魂鏡!!!
雲非握劍的手指抖了抖,眼底一片凝重冰冷。
月卿知道玄鐵卷還情有可原,畢竟三塊聖玉流落在外百年,再怎麼掩飾也難免被人尋到些蛛絲馬跡。
但鎮魂鏡從澹源族女那一輩開始,就一直埋在北溟陰山中不見天日,他又是從哪裡知道這個女族的鎮族之物的呢?!
喬星和觀真的注意力被高懿與玉睢吸引,壓根沒注意到月卿說了什麼。
不過二人在族中資歷尚淺,就算聽的仔細,也未必知道月卿口中的“鎮魂鏡”是個什麼東西。
一見到那兩張熟悉的臉,觀真眼中便騰起出一種難以名狀的驚喜與興奮,暗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如今高懿母女現了身,是不是意味着他能一雪前恥、完成明修公子交給他的重任了呢?!
少年偷偷給喬星使了個眼色,自顧自的往邊上退了兩步。
喬星會意,暗自定了定神。
就在月卿話音落地、雲非兀自驚詫的時候,這位身手不俗的劍客忽的腳步一動,不由分說朝着光柱中央衝去。
喬星的目標是漂浮在低空的八塊石臺之一。
那片石臺距離地面一丈之高,上面空無一物,甚至和託着高懿玉睢的那兩塊相距甚遠,讓人一時摸不着頭腦,不知道這人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畢竟認識了多年,喬星一動,雲非便猜出了他的用意。
連忙壓下喉頭的血腥氣,用自己僅剩的內力揮動青銅劍在地面上狠狠一掃。
這一掃看着沒有多大威力,卻是挑了地上大大小小的碎石。
見碎石飛起,雲非接着揮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碎石一一擊向朝三丈高的月卿。
月卿沒料到這兩人見識過幽篁音刃的厲害,還敢不要命的同他動手,一時不察,險些被石塊打個正着。
他連忙抱着幽篁半扭過身子,趁着碎石攻擊的空隙擡手撫上琴絃。
奈何剛剛撥出一個高音,便見一個黑色的暗影提着劍向自己襲擊而來——
竟是喬星在底層的石臺上借了力,一躍飛跳到了月卿所在的高度,想要同雲非打一個配合,來個出其不意!!
“什麼浮音樓主,不過是個樂伎,裝神弄鬼的還真以爲自己無所不能了?!”
喬星冷哼着揮劍劈下,劍尖貼着月卿高挺的鼻尖而過,險些將人劈了個正着。
然而就是因爲這一釐,讓月卿往後一縮,成功的把握住了反擊的機會。
“不知死活!!”逃過一劫的浮音樓樓主反手抱琴,一個滑音盪出,無形的音刃便毫不留情的朝眼前的劍客射去。
“小心音刃!!”
眼見喬星一劍落空,雲非連忙開口示警。
奈何喬星胸中憋着的那口氣在突襲中已經用到了極致,無法提氣向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往下墜。
見月卿手指撫上琴絃,他連忙在半空中一扭,本能的用青銅劍擋在身前,才險險的攔下了對方必殺的一擊。
只是喬星反應再快,終究抵不過音刃的速度,還是被最後一道音刃貼着劃過,在右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企圖偷襲月卿的劍客落了地,在地上一滾一翻,便卸了下墜的力道。
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功虧一簣的喬星不爽的啐道:“真他媽的倒黴!”
短兵相接,一招之下並未分出勝負。
雖然喬星受了傷,但躲在高處的月卿也沒佔到什麼便宜。
因爲剛纔那一劍雖然沒有劈到人,卻是在對方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血痕從月卿的額頂一直劃到鼻尖,隨着血珠的沁出,顯得格外妖異冶豔。
就像精緻細膩的瓷器上裂了一道縫,生生破壞了與生俱來的高貴,卻帶來一種殘缺的美麗。
見對方已經落在了地面上,月卿卻沒有繼續用音刃追擊,而是眯了眯眼,用纖細修長的手指碰了碰額上的傷口。
看見指尖的血色,男人原先還優雅自在的表情卻是瞬間扭曲了起來,渾身上下散發着難以言喻的怒氣:
“竟然敢傷本座?!真是活膩了你!!”
寬大的盈袖一動,月卿手指搭上琴絃,只見雙弦微震、音刃蓄力,咆哮着就要激射而出。
誰知高處的石臺卻是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生生將月卿指尖的琴音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