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舅？嗯？
這個夏天，是許朝陽到了民國以後，所經歷的所有夏天之中最歡樂的……
許朝陽就沒見過這麼兒戲的事！
美租界大使館就銀車被劫一事向國府提出了正式抗議，要求國府務必給與迴應，且嚴重聲明，這關乎兩國的外交關係。
國府迴應爲：“我國定當全力徹查，但，請貴方與日方協商，予以通融，讓我方警察進入日租界進行調查、取證。”
日方，置之不理。
看明白了麼？
老美急了，揪着寫日記的脖領子喊：“你不整明白咱倆就掰！”
寫日記的也在氣頭兒上，哦，老子抗議你們走私銀子的時候，你們不管，這回你們走私的銀子讓人搶了就反而責怪起老子來了？
扭頭就給這件事推到了鬼子身上，讓你們兩家鬧，他好落一清淨。
鬼子那兒呢？
對這件事處理更簡單，反正在手續上是已經完成了交接，至於你們怎麼把銀子弄丟了和人家沒關係。
三家各自揣着鬼心思，就這麼來來回回的踢皮球，等老美第二次提出嚴重聲明，寫日記的察覺出來這件事很可能會鬧大時，一扭頭，責令北平軍分會處理，於是，李副主任來了。
那李副主任能怎麼說？
無外乎就是老三樣：“人犯呢？”
“要不你們把人犯交給我們，這件事由我們處理？”
“你們都把人犯審死了，這讓我們怎麼處理？”
給老美問的一愣一愣的！
人犯是不是在你們手裡？
你們要被劫走的銀子倒是審啊？
你審死了人犯關別人什麼事？這怎麼還轉過頭來管我們要錢？那租界連警察都是你們家的……這事你就算是放到國際上，那也是你們不講理吧？
……
“舅，您真是這麼說的？”
和老美扯了一通皮，李副主任連史縣長那兒都沒去，直接到了大沽船廠，到了這兒往沙發上一坐，眼睛就眯縫了起來，一臉笑意的看着許朝陽。
“那我怎麼說？我說這事是你許朝陽乾的，給你扔出去頂雷啊？”
許朝陽樂了，緊接着問道：“他們沒問問38師爲什麼讓這些人開車闖出去了？”
李副主任又笑了：“38師歸29軍管，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當他們倆在辦公室內視線相交，那掛在臉上的笑容瞬間就變成了狐狸一般並不張揚的笑，笑的整個過程中全都壓着嗓子，就跟生怕讓誰聽見似的。
“哎呀……”許朝陽好不容易笑夠了，這才發出了感嘆音說道：“還真是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啊，那老美就算再牛，分析了國府和29軍的關係以後，腦瓜子也得‘嗡嗡’的。”
“對了，舅，有個事兒得麻煩您，可沁不是閒着呢麼，您幫着託託人，給安排個差事唄？”
嘖。
李副主任撇了撇嘴：“不好辦啊。”
“北平軍分會要我看，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何長官現在已經沒了管事兒的心思，要不然這種和老美的外交糾紛都不該由我出面。”
“又怎麼了？”許朝陽看向了李副主任。
李副主任輕聲說道：“宋喆原不是推舉38師駐軍天津了麼？可張志忠沒來！”
“啥！”許朝陽沒聽明白。
“38師將師部設在北平了，明白了嗎？”
“張志忠是宋喆原手底下的悍將，那是在喜峰口和鬼子交過手的，在他推舉38師駐守天津的情況下，卻給這名悍將留在了北平，這意思，還不明顯麼？”
許朝陽靠在了椅子背上，嘀咕了一聲：“老何怕是不走都不行了。”
“所以啊，這時候你給袁可沁弄北平軍分會幹什麼？我聽說……”李副主任往腦袋頂上指了指：“爲了穩住29軍，人家有意成立以宋喆原爲首的‘冀察政務委員會’，這個消息一出，你覺着29軍能不往死裡擠兌老何麼？”
“這時候你給袁可沁弄到北平軍分會，不是吃瓜落麼？”
許朝陽趕緊從自己的位置上起身，擡頭走向了李副主任：“得去。”
許朝陽坐在了沙發上，一字一句的說道：“舅，我217團戰鬥力的確不錯，又有了大沽船廠，也算是能自給自足了，但是關於醫療方面，我這兒還什麼都沒有呢。”
“最開始讓袁可沁折騰硝酸甘油，那就是讓他混進這個圈子裡，眼下人家給圈子混出來了，自己都能掏着違禁品了，您要是再給他安排在‘醫療口兒’，那原本北平軍分會爲長城抗戰時候準備的軍醫，是不是等北平軍分會解散那一天兒都能落我手裡？”
李副主任太明白許朝陽的心思了，卻依然笑盈盈的看着他搖頭：“不好辦。”
“舅？”
“嗯？”
“你知道我大沽船廠有個熔爐的事麼？”
“知道，我看過你們的報表你忘了？”
“舅？”
“嗯？”
“這幾天啊，我給那筆銀子都化了，你那份都準備好了，等過些日子風聲不緊了，給您老折算成銀票送府上去……”
嘖……嘶……
李副主任扭頭將笑容全收斂了起來，看着他說道：“朝陽，你跟你舅說什麼呢？這袁可沁去不去北平軍分會，那是錢的事兒麼？再說了，咱們自己家人辦點事，非得提錢麼？”
“舅。”
“嗯？”
“我也沒跟你說是袁可沁的事啊，就是純孝敬。”
李副主任伸手往外一揚：“你可拉倒吧，這一點上你比你媳婦差老遠了！”
“那是，她老送你千百年都難得一見的古董，我也沒個地方淘換去啊……”
噗嗤！
李副主任再也憋不住了，倆壞蛋相視而笑的過程中臉上的褶皺越來越深，從最開始的短暫交鋒到後來的心有靈犀幾乎就在一瞬間，那一瞬間，許朝陽似乎找到了人際交往當中最關鍵的那個度，就像是有時候開玩笑能緩解情緒、卻又不會讓人覺着過分的那個度，那一刻，他好像對人際關係的掌控又通透了許多似的，雙方再次笑了起來。
夏天，就在美租界大使館和北平軍分會的不斷扯皮中過去了，這個夏天許朝陽也聽到了很多關於29軍的消息，比如，宋喆原處理下的第一次‘張北事件’。
整件事的起因就是日軍用飛機散發傳單警告駐軍龍門的部隊應該撤到延慶以西，否則將對其展開軍事攻擊，這時候是老宋即將成爲華北王的關鍵時刻，他可一點都沒慫，帶着總參議湯雨麟就在察哈爾和鬼子武官及書記發生了衝突……
不過這還不是許朝陽最關心的，他最關心的是，寫日記的那位第五次圍剿已經進入了暫停階段，也就是說，再過幾個月，到1935年1月，那場神一般的赤水之戰就要開始了……
只是，那些吃了杏仁味毒藥死在美租界警察局大牢裡的21個人，徹底被袁可沁忘了，他許諾的‘英雄’般的送行並沒有兌現，也沒人知道到底有沒有人將‘人頭’錢送去這些人的家裡，反正這筆錢許朝陽是給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