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爲猜的沒錯，老寧跟老媽的意見果然相左，且他跟老寧的想法不謀而合。
但剛剛確定了這個問題，沒等他繼續表現一下成爲家裡頂樑柱的喜悅，老寧突然又發飆了。
“對了，寧爲，你跟那個小楊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寧目光炯炯的看向寧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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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合適。因爲我現在要弄一些研究項目，畢竟想在國外的那些頂級期刊上發論文，是需要做科學研究的，每天都泡在實驗室裡。兩個人根本沒時間在一起。所以就分手了。”寧爲立刻答道。
這句話起碼有一大半是真的。
“哦？”老寧想了想，問了句：“不是因爲上次採訪你那個女生？”
提到龔小妃，瞬間讓寧爲想到了這個女人那咄咄逼人還讓人無話可說的聊天風格，於是寧爲爆發了，氣勢如虹，正義泯然：“你想啥呢？你真以爲學校獎勵那麼好拿？你知不知道發一篇論文需要參考多少文獻，看多少資料，又要在實驗室做做多少實驗？覈對多少數據？”
“除此之外還要跟老師探討，要寫到毫無破綻，以接受國外那些審覈者的刁難，應付他們從論文中挑出的毛病！你知道這些嗎？不，你不知道，你就在想自己兒子是不是有錢就花心！哪有你這麼當爹的？”
寧爲話音落下，最疼兒子的老母親也爆發了。
“聽聽，聽聽，我就說嘛，你個老頭子一天到晚腦子裡到底想些啥？又要兒子給你掙臉，還想兒子能把那小女生哄得好好的？以前我也沒見你有這本事啊！人家越老越精明，怎麼到你這越老越糊塗？你以後給我少喝點酒，都往上倒着灌呢！”
老寧在母子倆的夾擊下啞口無言，很羞躁，臉色開始變得不那麼愉快……
這種面色寧爲從小到大見得多了，這屬於惱羞成怒，準備開啓不講理的前奏，於是他果斷的一口把剩下的粥喝完，然後衝進自己房間，背起裝了筆記本電腦的包，開始換鞋。
“媽，我去市裡圖書館找點資料，中午就不回家吃飯了，你們別等我啊。”也不等迴應便躥出門。
“哎，在外面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
兒子走了，家裡又只剩下老兩口，然後寧媽爆發了。
“你這個糟老頭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把兒子趕出去你開心了？兒子不在家吃飯，中午你也沒飯吃！我跟你說，你以後要是再沒事找事，干涉孩子的私事，你就一個人過去！什麼東西！”
狂躁的老寧看着桌上寧爲留下的銀行卡，不吭聲了。
怎麼說呢，孩子大了，比他能耐了，壓不住了！
……
郾城的主城區不大。
雖然寧家所在的廠區已經屬於城鄉結合部了，但坐公交到最熱鬧的市中心也只需要十多分鐘，而且車很多，幾分鐘就發一趟。
寧爲要去的市圖書館就在市中心的文化廣場，公交車能直達。
早上十點，寧爲就到了文化廣場。
讓他頗爲意外的是，這一大早的，又是冬日，廣場上卻分外熱鬧，尤其是南邊那部分，人山人海的。
好在免費開放的圖書館到是沒什麼人。
寧爲也只需要一個能安靜幹活的地方。
……
“今天怎麼這多人？”
“你還不知道呢？南廣場那個大型購物中心今天正式開張，據說是邀請了紀子珩來捧場，那些估計都是紀子珩的粉絲吧？”
“紀子珩今天要來？那我們還看什麼書？趕緊去看看啊！”
寧爲坐到位置上，剛打開電腦，便聽到隔壁桌上兩個女生的竊竊私語。
不由恍然，難怪今天一大早廣場上人就這麼多……
原來是有大明星要來，只是紀子珩這個名字他好像沒聽說過。
順手在電腦上查了下，哦，原來是最近才男團出道的一位小鮮肉，很火的樣子，寧爲也不知道算不算頂流，畢竟粉圈那套鑑別方式他不熟，但微博粉絲有五千多萬，應該也差不離了吧？
好吧，人家是不是頂流跟他沒半毛錢關係，術業有專攻，這塊他不懂。
滿足了無聊的好奇心，寧爲打開了湍流算法近期所有的實驗室報告，打算花一天時間好好研究這些數據，找到識別錯誤率始終無法進一步下降的原因。
檢索，然後找出所有被錯誤識別的數據樣本，接下來就是數據比對跟分析。
這是最麻煩的。
沒有什麼說明，純粹的數字積累，多且龐雜。
發生錯誤的時間，數據流簡述，算法系統判斷依據，自定義的特徵碼……
這些純粹的數據還真像組成了一個複雜系統的湍流，把寧爲所有的精力都吸了進去，在大腦中構建出一個龐雜的空間體，無數數據在空間體內流動，一直到一陣飢餓感把他從這種專注狀態中喚醒。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摸索到了一些問題所在，但偏偏餓了，還是飢不可耐那種……
好吧，收拾了電腦，背上包，走出圖書館，廣場上人少了許多，但還有上百號年輕的男女聚攏在那座購物中心的門口，情緒看上去還挺亢奮的。
這些依然跟寧爲沒什麼關係。
他只知道最近的吃飯點就在旁邊一家隔壁南廣場旁邊一家西餐廳，想到香噴噴的牛排，嘴裡便不由自主的開始瘋狂分泌口水。
以前只覺得那裡很貴消費不起，但現在他好像已經初步實現了牛排自由……
餐廳裡，寧爲找了個單人座。
“先來六份肉眼牛排，都要九分熟。”
“啊？六份？先生，你有朋友嗎？”
徐心蕊詫異的看了眼寧爲，在這家餐廳她也做了一年服務生了，第一次見開口就點六份牛排的客人，還要九分熟。
“我一個人能吃完！”根據肚子裡的飢餓程度，寧爲很有自信。
“那九分熟肉質可能會有些老，要不……”徐心蕊提醒了句。
“沒事，我就喜歡九分熟的！”
“好吧，那您需要什麼飲料？”
“嗯，咖啡吧，你們這裡的美式能給加奶嗎？”
“有的，有的，有免費的原奶瓶跟方糖，您可以自己根據口味酌量添加的。”
“那就來杯美式吧。”
“好的，您稍等。”
……
很快，六塊牛排下肚，終於讓飢腸轆轆的腸胃得到了慰藉。
寧爲拿起奶瓶開始朝着杯子裡倒了盒奶，乳白的牛奶混入黑色的美式咖啡中，在表面形成一個抽象的畫面。
寧爲拿起勺子，準備把咖啡攪勻，但這一剎那，看到咖啡杯內抽象的畫面，他的大腦彷彿被什麼猛地擊中了一下，研究了一上午的數據開始跟這個畫面重合，然後在大腦內構建出一個複雜的空間。
空間的中央是一個咖啡杯，而在它內部，湍流涌動……
寧爲頓在那裡，大腦卻在瘋狂運轉着。
但在外人看來，這年輕人此時的樣子很詭異。
左手撐着桌面，右手手拿着銀色的金屬勺，懸在咖啡杯的上空卻不在放下，眼睛則死死盯着那杯咖啡，整個人一如同蠟像般，一動不動……
偏偏剛纔他一口氣點了六份牛排的反常，讓咖啡廳的服務員時不時的都會朝他看上一眼，尤其是徐心蕊。
……
“哎，剛纔那個點了六份牛排的小夥子那是咋了？”
“不知道啊！感覺他突然就那樣了。”
“是不是有人再拍抖音？”
“沒啊，現在就這幾個人，哪有人拍抖音？”
“這人真怪……”
“是啊！”
……
咖啡廳外對面高樓的第二層，兩個妙齡少女正貓在一棟正對着咖啡廳側門的窗口，拿着手機興奮的等待着。
“曉璐啊，你確定等會紀子珩會從這過？”
“百分之百確定、以及肯定！路線都是我哥他們規劃的，等會幾個股東陪子珩吃完飯，就會從這條小路避過粉絲離開，直接來這邊的酒店。這絕對是拍到他們最好的位置。“
“那怎麼還沒來？”
“誰知道呢！等着吧，拍完了，我們還能去酒店門口要簽名，到時候你可得感謝我哦！”
“放心吧！簽名真的要到了，我請你吃一個月肯德基，胖死你！”
“噓，小聲，別鬧，被發現了可就不好了！”
“嗯！”
……
咖啡廳內，寧爲終於動了。
這一刻無數思考轉換成數學表達式在他大腦內激烈碰撞着，他拿出了手機，下意識的猛得站了起來，他需要找個人探討，梳理腦海裡那如同噴泉般涌出的靈感。
他又覺得應該記錄，但卻根本壓抑不住交流的想法……
就好像此刻如果沒一個人能聽他傾訴，整個人就會瘋掉一般。
只是跟誰交流呢？
總不能是餐廳的服務員吧？
魯師兄？對！魯師兄！
“您好，是有什麼需要……”
“我有急事要打個電話，等下再說……”
說話間，寧爲已經撥通了魯東義的電話，下意識的從距離他最近的咖啡廳側門快步走了出去。
徐心蕊下意識的走上前，看了眼還擺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最終沒有追出去。
這個奇怪的傢伙筆記本電腦還擺在桌上，應該不是跑單吧？
但還是忍不住跟在寧爲身後，走到了門邊，偷偷瞄了眼，嗯，是在打電話呢。
……
京城，魯東義正在田言真辦公室裡探討着學術問題。
學校放假了，但研究室的工作沒停，已經訂好了票回家過年的票，但時間排到了下週。
然後電話響了。
正在發言的田言真皺了皺眉頭，最近自己這個好學生電話好像有點多了。
“咦，小師弟的。”魯東義看了眼來電號碼。
“又是他？來又不來，天天煩你做什麼？開免提，你們聊完我跟他說兩句！”田言真冷着臉道。
“哦！”魯東義接了電話，點免提的時候小拇指不小心碰到了兩排虛擬鍵左一的通話錄音。
不過也無所謂。
下一刻，寧爲急促的聲音傳來：“師兄，咱們先定義個Taylor－Hood有限元空間，在設一個採用連續的分片ｋ次多項式空間作爲速度逼近空間，連續的分片k-1次多項式空間作爲壓力逼近空間……”
兩個人同時愣住了……
這是想幹嘛！
“等等，師弟，你彆着急，要不我們可以視頻，然後你給寫下來？”
“然後在設定一個變指標的別索夫空間 Bs(·)p，R的N次上……現在我們設一個點爲P0，並令它滿足……”
“說慢點，咱們先點題好不好……”
“這種情況下p(·): RN →(0到無窮大）構成的集合，對於任意的 p ∈ P0(RN )……”
“算了，你說吧，我聽着……”
……
一個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會是什麼樣子？
寧爲此時的表現就是標準答案。
在跟對方探討之前，他得把自己腦子裡冒出的東西先自己捋一遍，還要把腦子裡這些東西轉化爲數學語言來描述，這幾乎已經佔用了他所有的大腦運算能力，自然便屏蔽掉了對面的疑問。
畢竟對面要先了解他的想法，大家才能進入探討狀態。
電話另一邊的兩個人大概也能理解這種感覺，所以都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飛快的拿出了紙筆，開始記錄寧爲飛快報出的那些看似雜亂無章的東西。
……
咖啡廳對面，兩個小女生正趴在窗前不太滿意的看着正站在咖啡廳側門外小路上，拿着手機垂着頭在那不停絮叨的寧爲。
寧爲的聲音不算太小，不少話語順着風飄進了她們的耳朵。
可測函數、擬微分算子、極大算子、局部連續、整體亂序、無窮大、光滑、非負函數、不可壓、速度流、投影算子、集合混合空間、環增分佈……
都什麼玩意啊？
兩個卑微小粉絲只希望這個突然出現的傢伙，不會影響到她們偷偷拍到自家帥氣的愛豆。
畢竟平時根本沒什麼人的小路，突然一個人擋在那裡，萬一愛豆的安保人員決定改換路線就不好了。
看着傢伙年輕的樣子，該不能其實也是子珩的粉絲，打聽到了愛豆撤退的路線，故意裝作打電話，說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堵在這裡想要合影求籤名吧？
太可惡了！
……
咖啡廳側門處，徐心蕊已經第三次去看打電話的寧爲了。
這個電話已經打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她幾次想去先請寧爲先把賬結掉，但每次都決定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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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跟對面兩個少女的角度不同，從她這裡能看到寧爲那認真的模樣。
徐心蕊聽到的內容跟對面兩個女生差不多，那些專業名詞跟一些數學符號，她也聽不懂。
但是她能看到這年輕人專注的模樣，那雙眼睛雖然死死的盯着咖啡廳的牆面，但那隻在牆上比比劃劃的手，其實每一筆每一劃都分外認真。
有句話怎麼說的？認真的人最帥。
帥到讓徐心蕊覺得這時候去打攪他，就是在犯罪。
……
“哎……，曉璐，別發愣了，子珩的保鏢出來了，子珩要出來，趕緊，手機準備好了……”
“哇，真的出來了，準備好了……”
兩部手機對準了前方大廈後面的方向，兩個小女生屏氣凝神的等待着，果然，沒等多久，自家愛豆終於走了出來，太好了！
……
“……這種環境下，我們要解決NS方程的整體適應性，可以引入齊次傅里葉-別索夫空間，我們設φ爲以上所定義的光滑函數，我們就可以定義下面的函數列{φj}j∈Z，φj (ξ)=φ(2∈j ξ)， j ∈ Z……”
沉浸在數學世界裡的寧爲完全沒有注意到人有在接近。
這條衚衕說是小路，但兩邊的建築間距也有大概三米，他站在距離咖啡廳大概半米的位置，垂着頭，一隻手拿着手機，一隻手在牆上快速比劃着，語速也越來越快……
直到一股大力從背後襲來，猝不及防之下，寧爲直接整個人撞向牆面，他下意識的雙手撐牆，防止自己跌倒，然後自己握着的手機重重拍在水泥牆上，發出“砰……”的一聲，然後跌落到了地上……
大腦在這一瞬間，短路……
徐心蕊恰好看到這一幕，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