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簡勳一直都處於清醒中,並沒有出現昏迷的情形,又或許是他一直都有精神惦記着那個夢的事,總之,在紀巖的潛意識裡覺着他不會傷的太重,哪怕是親眼見過他身上的槍傷。直到大批的醫護人員、警察、軍人從長長的醫院走廊那端呼涌而至。
在她等待了兩個小時之後,這種情形讓她一下子就毛了起來,慌忙從手術外的座椅上站了起來。
這些人她全都不認識,卻明白都是衝着簡勳來的。這個時候她很想找人問一問,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突然來了這麼多人,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可這些個問題她不知道該找誰,又何從出口?
而這些人好像也完全把她忽略掉了一樣,所有人都衝着手術室,關心的只有裡面的情形,她在不在的並沒有人在意。
可能是知道了外面的情形,裡面有個年青的醫生先出來,衝着站在前排的一位中年白大褂打了聲招呼,此人是這家醫院的院長。
“裡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年青醫生面色挺沉重,往前走了兩步,壓低了聲音說了幾句。
人羣阻隔着聲音又小,饒是紀巖聽力好在後頭也沒辦法聽的太清楚,光是看那些人一個個的表情都很嚴肅,敏感的意識到情況肯定不大理想。
很快那名醫生又進了手術室,門口的這些人聚起來一起商量出了結果——轉去條件更好的京都醫院,在那裡進一步的治療。負責轉送的專機也馬上就到。
一如來時的匆匆,這些人走的也同樣急速。
紀巖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來了又走,纖瘦的身形被隔絕在外,靠着牆邊站立着,顯得那樣的惶然和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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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可憐還是同情,人羣裡走過來個三十幾歲的軍官,先是揮手讓隨同的人先走,他走到近前開口道:“你就是紀巖?”
紀巖擡眼打量了下眼前的男人,高大威嚴,面目有幾分簡勳的影子:“你是——簡勳的大哥?”簡勳跟她提起過有個同樣當軍人的大哥,雖然只是偶爾帶過,她卻一直都記着。
“是,我是簡勁,我聽說過你。”
聽說過我什麼?紀巖很想問上一句,可不知道自己在人家眼裡到底是怎麼個形象,說好說不好再不合適。
她跟簡勳目前的關係真是比較複雜,一言半語的也說不清楚,對於他的家人親大哥,她這個充其量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一時真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
“簡勳他很喜歡你。”簡勁看出了她的尷尬,直接挑明瞭道:“上次他回來說過這件事,家裡的人也都知道。”
紀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迴應,無意識的交握着雙手,站在那裡微垂着眼簾,顯得有些侷促:“哦,是嗎。”自己都覺着這聲音幹到掉渣兒。
“這次事件的經過我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太自責,都是意外。”
雖然都是些場面話,可紀巖多少還是鬆了口氣,真怕對方再不分清紅皁白大罵她一頓。真要是發生那種情況,她也沒辦法過多辯解,怎麼說人還躺在裡頭呢,她就是說的再多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歸根到底也總歸是跟她不無干系。
再者,對方又是簡勳的家人,光是衝着他護着自己這一點上,也不能全然不顧。好在這位比較明事理,跟外行一致嚴威正真。
“簡勳他怎麼樣了,是不是很危險,我剛纔聽到說轉院什麼的?”現在紀巖最關心的是這個,別的倒是都可以先放一放,對於簡勁的稱呼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甘脆就忽略而過算了。
“嗯,是不太樂觀。”簡勁的表情不表,聲音卻沉了兩度:“飛機一會兒就到,京都醫院那邊也都準備好了,你不用太擔心,他會得到最好的救治,不會有事的。”
“是,這個我知道。”簡家在京都的份量即使他不說紀巖也清楚。
可能是覺着自己的該說的話都說的差不多了,該是奔主題的時候了,簡勁微頓了頓,道:“紀小姐,我知道這段時間簡勳給你造成了不少的困擾,我在這裡替他表示道歉。”
咦?紀巖弄的一愣,怎麼話風突變,這是幾個意思。
不待她做出反應,簡勁又接着道:“不過,他也因爲這個吃到了苦頭,現在人還躺在手術裡。等他醒了,以後也就知道深淺了。俗話說,上趕着不是買賣,強扭的瓜不甜,男女在一起,那得講究你情我願。既然紀小姐你沒看上簡勳,那他也沒有必要再糾纏下去,這件事也就到此爲止了。”
紀巖有些瞭然,這是換了種方式責怪和警告啊。輕垂眼簾,靜聲道:“簡先生的意思我聽明白了,你放心,我之所以留在這裡並沒有別的意思,就像你說的簡勳受傷也多少受了我的連累,就算是出於愧疚和補償的心理,我也該守着直到他醒過來。至於別的什麼,敬請放心,我自認平凡普通,還沒異於常人生了七巧靈瓏心肝,心眼兒沒那麼多,什麼欲擒故縱的手段我就是學也學不會,這點可以不用擔心。”
這番話說的不算太客氣,卻直白好懂,簡勁並沒有因此而覺着不快,相反,他倒是爲了她的坦白而暗下表示讚賞,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有這樣的好處,一點就透。
簡勁方正的臉盡是威嚴,虎目直視她:“既然紀小姐明白我的意思,那我就不必多說了,請你好自爲之。”
紀巖冷淡的回看過去,微點了記頭,沒試圖作任何的辯駁
。只是在對方轉身將走出去的那一刻,平靜道:“簡勳病情好轉了,煩請告訴我一聲。”
簡勁向前的腳步微頓,終究回了句:“可以。”他也明白,這不過是尋常禮節,哪怕只是陌生的兩個人,在共同經歷了一場械鬥也會生出些情誼,關心的問候也算是尋常。“紀小姐有時間還是處理下自己腳上的傷,簡勳有我們在。”
言外之意就是先顧好你自己吧,別人不用你擔心。紀巖看着簡勁的身影一直轉過走廊拐角,這才緩緩的坐回了椅子上去。
低頭看看自己的腳,直到這時候才意識到她就這樣鞋子都沒穿的可醫院的跑,白色的襪子早就被鮮血和泥土染的髒污不堪。不光是兩隻腳,褲子、衣服也都髒的不像樣子了,哪怕不照鏡子都知道此刻一張臉也多半是不能看了,驚嚇奔跑出的汗漬混和着泥土灰塵,要是還乾乾淨淨那可真就奇了怪了。
她並不怪簡勁的行徑,任誰親弟弟躺在手術室裡生死不明,對着牽連到他的人,那都不太可能有好臉色。沒情緒激動的拿人來撒氣,又哭又喊的罵她是掃把星就算不錯了,難道還不興人家冷個臉發個小脾氣了?
明知道簡勁有所誤會,紀巖也並沒有同他太過爭論,只把自己的意思表明,讓他能夠明白即可。至於那些較爲婉轉的責斥,就全當沒聽明白算了。
簡勁是簡勳他親哥,光是衝着這點,單就現在她也該忍讓一二。
沒容得她怔愣尋思太久,手室術的燈滅了,很快簡勳就被推了出來。院方出動了不少醫護人員,電梯口旁邊站了兩個兵,協助着往下送人。
紀巖只在擔架車出來的那短短的幾秒工夫看見了躺在上面臉色蒼白,雙眼緊閉的簡勳。
可能是早被簡勁做了交代,這些人直接推着車從紀巖身邊匆匆而過,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就像是一下子全都得了失憶症一樣,全然忘記了先前進去時簡勳還抓着紀巖的手難分難捨的那一幕,完全把他們當成了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看待。
紀巖沒有任何意見,也沒有資格有意見。想也知道這是簡勁的意思,不想再讓兩人有任何的牽扯。哪怕是他不說,心裡也肯定是諸多埋怨,怪她把自己弟弟弄成這個樣子。
雖然說打傷簡勳的是另有其人,可如果不是爲了護住紀巖,他也不可能傷的這麼重。自己弟弟有什麼樣的本事,簡勁做爲哥哥還是很清楚。
很快的,外面就響起了飛機螺旋漿的聲音,在這樣的深夜裡猶爲的清晰。
隔着窗玻璃,紀巖眼見飛機漸漸遠去,直到成爲夜空裡微小的亮光,再也看不見。
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後響起了聲音:“別再看了,已經送走了。”
紀巖緩緩轉過身來,先前那個說話挺衝,卻容易感動的小護士站在那裡。
“你們是戀人吧?”不能確定兩人的關係,小護士發揮着想像力,好奇的猜測的道:“是不是他們家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啊?他那個大哥一看就特別的嚴肅,平時肯定非常嚴厲。”
“不,不是。”紀巖試着扯出記微笑:“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吧。
“得了吧,什麼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有那樣兒扯着手不放的嗎?”小護士見她不想承認也沒再繼續問下去,低頭看了下她的腳:“過來,我把你的傷口處理下。光顧着別人了,自己的傷都給忽略了。我是看透了,我們女孩兒就是犯傻,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笨蛋。”想到自己的經歷,嘟嚷了句:“我更是笨蛋中的笨蛋。”
是啊,不犯傻,又怎麼會死在大雨的街頭?不笨蛋,又怎麼會把自己弄的這麼狼狽?紀巖無聲自嘲,搖了搖頭隨即跟在她身後去了處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