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極低,像是在自己言自語,獨自傷感。可這樣的話還是落進了紀巖耳中,面對他這番黯然悲苦的神情讓紀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真是說什麼都不合適,兩人都已經分手n久了,再相見談這樣的話題總是不大合適。
“七哥——”她皺了下眉頭,只喚了句就停了下來,語氣裡不無阻止他再說下去的意思。
好在吳七明白這點,說完即苦笑了聲,深吸了口氣似極力控制住情緒,再擡頭已經掛上了笑容:“瞧我,又在說這些,小巖肯定不耐煩聽了吧?”硬扯出的笑帶着幾分牽強,卻讓覺着這是他此刻已經能擺出最好的表情了。
對於吳七這個紀巖的感覺比較複雜,在他身上她可真是經歷了各個階段,從最初的感激、感動,再到的失望、忌諱,直至憤怒、平淡,這其中的種種不可謂不曲折,兩人之間好像是註定了沒有這樣的緣份,即使他此時如此表現也還是無法動搖她的想法。
不過,總歸曾有過那樣一段情份,再見面只作陌生人這她還是做不到。
“七哥,別再說這樣的話了,這對我們倆個都不太合適。”紀巖平靜的道:“過去的也就是過去了,不要再去有任何留戀,將來纔是我們該要面對的。七哥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個家了,早點兒給我找個嫂子,做妹子的也好替你高興高興。”
兩人不可能再回到過去,她也只把他當成哥哥,僅此而已。
吳七又怎麼會聽不出她話裡的這層意思,只是勉強的又笑了笑,沒再說什麼,提議這就回堡子裡去。
紀巖也以還要留下來再看看棚菜爲由,推卻跟他同行,這也是有意的在避嫌,怎麼說兩人曾有過一段交往經歷,這個時間同時出現在堡子裡難免會叫人多想,爲此招來口舌也是範不上。
吳七並沒勉強,黯然神傷的轉身走了。
紀巖原本倒是沒有看棚子的打算,可即然過來了那就順便着瞅一瞅。果菜棚她倒是沒什麼可留意的,姜民寶帶着這些工人乾的都挺好,完全不需要她操心。現在最爲看重的就是那些中藥材,縣城郊的廠房都已經置辦妥當了,過了年就得開始招工開幹了,這時候這些原材料可是不能出差頭。
其實這些中草藥早在興起做化妝品之前就已經種植了,當初小飯館裡上了藥膳,紀巖就已經有了這方面的考慮和準備,大青山上挖到的那些個藥材,再加上後來零零總總收購來的株苗,經過空間裡的幾番培育已經有了百來個品種了,基地這邊後兩次的擴建也多是爲了這些個藥材。
蔬菜基地最初的時候也只是些果蔬出名,大家都知道姜家堡子這裡批發零售各種新鮮水果蔬菜,隨着知名度的擴大,中草藥也開始被大家所關注,慢慢一些藥材收購商也都慕名而來,單從種植上來講,老紀家蔬菜基地的這些藥材那是絕對高水準,有的品種就是比起野生的藥效也不差什麼。
只是這藥材跟蔬菜水果到底是不能相提並論,並不是所有種類都能現買現在,很大一部分都需要一定的生長週期,也正是因爲如此,藥材這邊並不如蔬果區來的熱鬧紅火,平時也只接受訂單,臨時上門採購的不好意思,素不接待。
即便是如此,這些藥材的利潤也並不比蔬果少去多少,別看是平時沒見幾個人來,可只是來人那就是筆大單,完全應證了那句話叫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倒不是說這麼長時間沒生意,也就是這麼個意思吧。
紀巖自打有了做化妝品生意的念頭,藥材區就特意跟姜民寶多加了叮囑,訂單這邊暫時不要再接了,等到新擴建的地方都成熟了再說。這次過來看的藥材都是成熟棚,隨時都可以採用。
紀巖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把這片藥材棚挨着都巡視了一遍,長勢都不錯,跟姜民寶提到的情形差不多,這樣她也就放心了,只等着過完年就開始大幹了。
回到家已經七點鐘了,周淑蘭把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家裡的幾口人也全都起牀洗漱完畢,飯桌擺上了炕,碗筷酒杯都擺好了,只等着紀巖回來就收拾上桌。
紀果昨天晚上幾乎都沒怎麼睡,直到傍近天亮的時候才迷糊了一會兒,這時候起來還直打哈欠,眼底發黑一瞅就知道沒睡好。
周淑蘭心知肚明,猜着八成是紀巖跟她說了什麼,這是往心裡頭去了,晚上多半兒是就想着這事兒了,倒也不去點破,張羅着往上端飯菜。
華國地域遼闊,南北方飲食文化也有所不同,姜家堡子處於北方,大年三十正是趕上一年中最冷的時候,當地人都喜歡吃些肉類食物,這可能也跟地域文化,氣候環境,鄉土文化有關係。
年節日裡頭,這飯桌上必備的老三樣燜肘子、紅燒魚、炒雞塊兒,這並不是哪家單獨的特色,而是以前傳留下來的規矩,幾乎是家家戶戶也都是這些菜。
以前日子的過的苦,一年到頭能吃到好的機會並不是很多,年三十就是重頭戲,到了這時候誰家不是把平時不捨得吃的都弄上桌,魚肉那時候也貴呀,大家都尋思着把最好的東西拿出來給家人吃。
那時候也是物質匱乏,經濟條件也是不允許,飯桌上能備齊這三樣菜的那就是極好的家了,並不似現在生活水平提高了,老百姓腰包鼓了,菜籃子裡樣式也在不時的翻新。平時家裡來人去客的隨隨便便掂騰七八個菜都很尋常,這過大年的更是隻增不減。
紀家今年的年三十飯桌就很豐富,數數足有十六道,其中半數以上的是肉菜,除了老三樣像是扣肉、排骨這都是純肉菜自然不必多說,五花肉燉酸菜、肉絲炒青菜這是葷素搭配,裡頭也盡是肉菜佔了少半。
這些菜全部出自周淑蘭這手,他們那代人吃過苦,嘗過捱餓吃不飽的滋味,所以大多對吃食特別執着,尤其像是肉類這過年過節才能吃到的硬菜,做飯的時候哪怕只是個炒青菜,那也是本該當配料的肉絲肉片當成了主角來放。
也是這樣的習慣造成這一桌子菜放眼望去除了肉還是肉,紀家人早已經習慣了都沒覺着怎樣,只是紀果這兩年在南方飲食習慣有所改變,難免發出聲感慨道:“哎喲我的老媽,你可真是捨得往裡放肉啊,真看家裡殺豬了哈?”
紀家這幾年過好了,到了臘月裡最少都會殺一頭豬,多的時候兩頭也有,家裡孩子多,紀香和紀果都嫁人組成了小家庭,每個也得給分點兒,剩下的那些也不準備賣,全都留下來自己吃。
這過年離殺豬也沒過多少天,正是肉底兒最厚實的時候,加上幾個姑娘女婿的都回來了,又趕上過年,這肉當然是能多放就多放,生怕哪個不夠吃一樣。
紀果是家裡的姑娘,說話深了淺了自然是無所謂,大家只當是笑話聽了,還覺着挺熱鬧,一陣哈哈直笑。
紀香也附和着調侃周淑蘭道:“媽是實惠兒人,小果你就別說了,再說媽急眼了好把整頭豬都搬上桌了。”
周淑蘭也笑罵道:“你們兩個丫頭就笑話我吧哈,有肉吃還不好嗎,再嫌多下次一片兒都不給你們放,看你們再吵吵?”
這樣同樣是玩笑話,母女三個人逗樂子呢,誰也不會當真。飯桌上說說笑笑也是其樂融融,不說紀巖和程建國都跟着樂,就是紀以田這蔫巴人都直咧嘴。
這一桌子人唯獨陳家明木滋滋的沒什麼表情,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趁着大家都在笑的時候,接着話茬兒來了句:“這麼肥的肉吃多了也不好,像你們這邊的人就是吃太多豬肉了才淨得些腦血栓、動肪硬化,還是多吃些青菜好,南方那邊就比較好。”
他這兩句話一說出來,紀家人全都沒了聲兒,倒是他說的挺有道理,從健康學上來說大魚大肉的並不是好,可是這話也得分從誰口裡說出來,也講究個時間場合,假如這是平常家人坐在一起叨嗑兒,可能聽了還會覺着挺暖和,認爲這小子對紀家人挺關心。可今天是大年三十,爲了這桌子菜周淑蘭大早上起來就開始張羅,別看着紀果和紀香那麼說,可那是人娘們孩兒當開玩笑了,可換成他說那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他陳家明是誰?第一次登紀家門,說好聽的是紀果男朋友,換個角度講,他就是個陌生人,什麼都算不上,給你名份是準姑爺,不給你名份你就是個野小子,這種話有誰說都沒你說的份兒,大年三十飯桌子就敢挑挑剔剔,嫌肉肥了不肥了,這病那病的把整個地方的人都給說了。你這是講健康飲食嗎,整個一打紀家人臉哪,未來丈母孃做的飯你也敢說三道四,就說吧,你想咋地,想咋地?
本來有說有笑的氣氛因爲這兩句話頓時安靜下來,就連動筷子的聲音都幾乎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