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鈴聲一響，學生們就全都往外走，一時間樓道里擁堵嚴重。高一二十二往位於教學樓最頂層，這人也不能像小鳥長了翅膀一下子飛出去，只能排着隊一步步往下挨。
等到紀巖走出校門已經是十多分鐘後了，遠遠的就看見小飯館門口站了一堆的人，也瞧不見都是誰，趕緊加快了腳步走過去。
“紀巖，我們又過來吃飯了。”站在最前面的高個子男生衝她招了招手。
他叫徐威，就是前天過來沒點着菜吃了一肚子黃瓜土豆絲的那六上學生之一，還有個瘦瘦的女生叫張丹丹，紀巖只記住了這兩個，另外那四個有兩姓高，一個姓胡，還有個姓什麼來着，當時他們說的速度挺快，她也沒太往心裡記，這會兒倒是全都到齊了。
旁邊還有幾個學生看樣子是六人叫着一起過來的，至於站在外圍的幾個人，紀巖大約掃了眼，都穿着挺正式，應該是附近公司寫字樓的上班族，瞧着一副挺好奇的架勢，估計是看這麼多學生在這裡等着，想進去嚐嚐菜味兒的。
“哦，好，等一下——”紀巖也來不及再去細想，拿了鑰匙去開門。
早上臨走前，她在門上貼了張紙，拿了黑色粗水筆寫明瞭營業時間，這樣的話也能路過的行人作到心中有數，就是打算過來吃飯也會按着點兒來，不至跑空趟。
當然，這只是對於熟客而言，現在剛開業說這些還爲時過早，不過提前養成習慣也是好的。
紀巖開了店門所有人都進了店裡，她把鑰匙鎖連放進櫃檯裡，先拿了兩壺煮好的麥茶出來：“你們先喝點兒茶，飯菜馬上就好。”轉身進了廚房。
街邊的小飯館也沒那麼多講究，來的這些人裡徐威、張丹丹他們第二次來，卻比第一次隨便多了，儼然把自己當成半個主人似的，拿起了麥茶壺挨個人倒完了還直招呼那幾個上班族，問他們要不要喝？
那幾個人進到店裡就先打量了一圈兒，看這地方不算太大，收拾的窗明几淨倒是挺乾淨，只是這裡裡外外貌似沒什麼服務員，也就剛纔進去那漂亮小姑娘像是個當家作主的，眼前這些個一看就都是學生。
“唉，同學，這家小飯館新開的吧，你們來這吃過嗎？”
“吃過，味道好極了！”張丹丹和其他兩個女生笑鬧着齊聲答道。
徐威道：“大叔們，你們儘管放心的吃，剛纔進去那個就是廚師，她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叫紀巖，手藝相當的好，待會兒你們吃了就知道了。”他把前天聽彭萱的那套詞兒變了花樣的拿出來，說的相當的誠肯。
彭萱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兒沒過來，他覺着自己有這個義務接替她的工作，免費替自己的校友做做宣傳。哪怕他纔是第二次來，也絲毫沒損減這份熱情。
幾個上班族覺着讓些學生招待了還挺有意思，閒着沒事兒聊了會兒四中這所學校，不知不覺的十分鐘過的很快。
紀巖從廚房裡出來，熱菜都放進了前臺的保溫蒸櫃，冷菜放到了檯面兒上，數數一共是八個四方鋼盆，每樣都是裝了一半兒。之所以沒做的太多，也是因爲第一天生意不明的情況下，怕做多了再剩下。
店裡的這些人看她出菜的速度這麼快，估計是先前就做了準備，倒是誰也沒去好奇的問，目光都放在了那些色澤鮮亮、一看就特別有食慾的菜品上了。
紀巖今天做的肉菜有雞塊土豆、紅燒鯉魚段、鮮汁兒肉丸，青菜有番茄炒蛋、蒜泥茼蒿、香菇油菜，涼拌菜有黃瓜元蔥花生米、老醋蜇頭西蘭花，外加熬了數小時的豬骨頭熱湯。
“小老闆，你這菜都怎麼賣啊？”幾個上班族已經站在臺子前，就等着點菜了。
“哦，全部按份兒賣不單點，三葷一素八塊，兩葷兩素六塊，一葷三素四塊，素菜兩塊錢起，米飯一塊，吃了了免費添。”這個紀巖之前就已經算過想好了，只等了有空去打印了單子壁燈紙貼頭頂上，客人來了不用問自己看着點。
幾人問話的工夫徐威帶頭的這些學生們已經拿好了餐盤兒站在後面，等到紀巖一報完價錢，立時就開始喊道：“紀巖，給我來份兒八塊錢的，我要吃肉——”
“我要四塊的——”
“我來六塊的——”
“……我也好想吃肉，可我得減肥，嗚——”張丹丹不情不願的咬着筷子，哀怨的蹭到前面：“紀巖，給我來三塊的素菜——”
紀巖打好了菜遞過去端在手上，故意上下打量她道：“都瘦成麻桿兒樣兒了還減肥，再減都能飛嘍！”女孩子子愛美起來也是真要命，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間，哪抗得住這麼折騰啊？更別說還念着高中最費腦力的時候，這陣兒節什麼食，找昏呢吧？
從下首邊的不鏽鋼桶裡盛裡了碗乳白色的骨湯捏了點兒碎蔥花香菜末上去，放在了托盤的右下角和着一起遞過去：“這湯我煮了一晚上，油脂我都舀出去了，喝了不會長胖。”
“呀，看着好好喝的樣子！”
紀巖沒去搭理她學的是哪部偶像劇裡的語氣，衝着徐威他們招了招手：“你們的那份兒我盛好了，自己過來端。”
幾個男生那都是吃貨，一聽說有有骨頭湯喝，放下筷子有的嘴裡還嚼着東西就顛顛兒的跑過來，每人端了碗樂呵呵的坐到桌子前開喝。
跟張丹丹一起的兩個女生也眼饞的不行，直跟紀巖道：“我們也想喝——”
“喏，盛好了，給你們帶點肉！”紀巖一勺子下去撈了兩塊肉放在碗裡頭，那兩女生像中獎得了寶貝似的樂了合不攏嘴。
見此情形，那幾個上班族有意見了：“哎，小老闆，他們怎麼有免費湯喝，一樣一都是顧客，我們怎麼沒有？”那湯聞着味兒就香，肯定能好喝。
紀巖像被這句話給提醒了，自言自語道：“哦，對了，還得打上一句‘骨湯學生免費’，別忘了！”她光記着打印單的事兒了。
問話的人全當是對他說的了，直抻着脖子道：“那我們想喝怎麼辦？”
“啊？”紀岩心思一時沒放在這上頭，傻傻的張着嘴，頓了兩秒才後知後覺的道：“哦，你們想喝啊，那就買唄，五塊錢一碗——”
“什麼，湯還這麼貴，有那錢還能吃份份兒飯了！”
“哦！”紀巖只應了這一個字，拿了碗連菜帶飯一起裝了，額外又給自己也加了碗滑頭湯，就近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來吃飯。
店裡這些人看她這連串心不在肝上的反應都快笑死了，本來還覺着能自己開飯館當老闆兼廚師的人有多精明呢，哪知道是‘中看不中用啊’，明明長得漂亮到閃瞎眼，卻笨笨憨憨的特別可愛。
就連剛纔問話的那個上班族也不例外，遭到忽視了非但沒說生氣，反倒還直替她擔心，這小姑娘哪會做生意啊，你倒是說說你那湯怎麼個好法啊，說了我不就買了嗎？說你貴你就‘哦’，再沒啥反應了啊？俗話說的好啊，這酒香也怕巷子深，這麼老實不懂得八面玲瓏往後可怎麼辦，這地段房租指定不便宜，唉，都替她愁得慌！
“要不，我們也來兩碗湯吧？這飯菜味道這麼好，那湯我估計也差不了？”旁邊的同事還不等他說話呢，就先提議道，估計也是瞧不過眼兒了。
“好，那今天我請你喝。”
鄰桌另外兩人倒是沒怎麼說話，只用行動表明了態度，在品嚐了飯菜後，又見識了下紀巖這位小老闆的爲人，也同樣的很替她憂心，默默的走到前臺各自取了碗湯回來。
其實，這幾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取這碗湯是因爲紀巖學生的身份，畢竟像她這個年紀能做到這一步真的是很不容易，另外又是這麼個怪愁人的性格，就想着能幫就幫上一把。
想不到的是等他們把湯拿到桌子上坐下來喝上兩口後才知道，這湯味兒絕了，真是純純正正的大骨湯，跟別家拿水兌出來稀得能照出影來的涮鍋水那絕對是兩個概念，五塊錢雖說不算便宜，卻也是物有所值。
幾個這時候還不知道，只當是這湯味正宗，這錢沒白花，也僅此而已。直到後來的他們中某位的同事，因爲中午要趕活兒過了飯口才很晚纔過來吃飯，當時飯菜都賣的差不多了，看店的人就把剩下的湯底兒全給了他，也是那次才知道，這家小飯館免費給學生喝的湯，用的都是些什麼食材。
回去以後那位同事就直嚷嚷，以後吃飯打死也得去‘老紀家小飯館’吃，那家的小老闆良心大大的好啊，再有人說那湯五塊錢太貴，他就跟誰急，也不看看人家用的都是些什麼好料，別說五塊錢了，就是五十塊錢能找着一家都算你厲害！
也是打那以後，小飯館的大骨湯每天都賣到空桶，那真是做多少都不待有剩的，幾乎是三個顧客裡就有那麼一個吃完飯了還得買兩碗打包帶走的，沒辦法到後來只能限量，再多也實在供應不上啊。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在小飯館剛開業第一天，客人還很少。
四中的作息時間是早八點上課，中午十一點二十分下課，午休時間到一點半，下午五點半放學。
中午吃飯的人並不多，除了徐威、張丹丹他們八九個學生和幾個上班族以外，後來又來了兩撥人，做的那些菜全都有剩。紀巖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看了看時間已經一點過十分了，走到學校加上樓按十分鐘算的話，也該差不多好走了。
正這時候就聽見外面一陣凌亂的的腳步聲，跟着郭鵬和孫剛呼哧帶喘的跑了進來，後者先道了聲：“不好意思啊紀巖，我們有事兒來晚了——”
“哦，沒關係，飯菜都還有，你們倆個慢慢吃，我得去上課了。走的時候把門鎖上就行了。”兩個也都不算是外人了，紀巖就把鑰匙鎖連放到桌上。
郭鵬和孫剛兩人互相對望了眼，本來準備好的說詞愣是沒用上，人家跟本就沒問，鬆口氣的同時又不免覺着有些好笑，衝着紀巖直襬手：“好好，沒問題，交給我們了。”
紀巖笑笑沒再多說就出了店門，不是她沒看出來兩人的異樣，只是她向來沒有去打聽別人私事的習慣，尤其他們又都是吳七的小兄弟兒，說是在遊戲廳上班，實際上幹什麼不用多說也都明白，無非就是幫着看看場子，打個架教訓下人什麼的，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這些個門裡道道兒還是知道一些的。
再說了，孫剛臉上那麼大塊兒的淤青，再躲閃也遮不住啊，真當她眼神兒不好瞧不見哪？明顯是跟人幹架了這是。
她這裡邊走邊尋思，屋裡的兩人又是另外一種情形，站在門口探頭的郭鵬直看到她走遠的快進校門了這才閃身回了店裡，一屁腚坐下就開始埋怨道：“都怨你，都說不行了還非得過去，你看看，差點兒就爲不及了吧？”
孫剛摸着臉上青紫的地方，疼的齜牙咧嘴的道：“這能怪我啊，還不是你說王二愣是咱們這邊兒的人，他讓人給欺負的那麼慘，要是就看熱鬧不去管太不仗義了。你要不說這話，我能出手嗎？”
郭鵬用力唾了口：“tm的還不就是黃悅那狗卵蛋子整事兒，仗着是大哥的便宜小舅子總欺負咱們這幫人，這口氣我早就咽不下去了，正好趁着這機會狠揍他一頓。要不是掂記着過來，還能再打會兒呢。”
“行了，這樣就行了，別再給二哥找麻煩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大哥跟咱們二哥之間不是太愉快，正愁沒有理由打起來呢，萬一真因爲這個把關係又弄僵了，那咱們不就成了禍頭了嗎？”
“哎，二哥也是真能忍，他——算了，不說了。還你說的對，這陣子老實點，窩囊就窩囊吧，怎麼地也得把咱這小二嫂子給看好了，二哥讓咱們過來不就是這意思嗎，現在什麼都沒這事兒重要。來，吃飯吃飯——”
“嗯，紀巖的手藝就是好，這飯菜真tm好吃，咱們倆這是來着了。”……
紀巖到了學校剛坐到位置上就打了預備鈴，班上同學都差不多來齊了，就差個彭萱了，她來的更是晚，眼瞅着就上課了，她跟任課老師腳前腳後的進的教室。
班上的座位順序並沒有重新安排，還是按着報道那天坐的位置，彭萱一坐下來，紀巖就小聲問她：“還好吧，中午吃飯了嗎？”
彭萱搖了搖頭：“送走我姑還沒來得及呢。”
“嗯，我給你帶吃的了，下課再說。”
上午第三節課的時候，彭萱的姑姑來學校把她接走了，看樣子挺着急，當時也沒來得及細問，剛纔看她進教室的神情挺憂鬱，這才問了句。
兩人坐在一起，性格也處得來，紀巖覺着她挺值得交，要是換了別人也不會這麼多嘴。
一堂課四十分鐘，臨下課時紀巖藉着拿下堂課本的機會，極自然的把手伸進書包裡，從空間裡挪了兩顆西紅柿和兩個肉包子進去。
這兩樣倒不是她特意爲彭萱準備的，西紅柿是小木屋裡先前堆放的一批，肉包子是她空閒的時候做出來的儲備糧，打算這兩天就放到小飯館裡賣，沒尋思這時候派上用場了。
下課鈴聲一響，老師剛走出教室，紀巖就把東西掏了出來：“喏，吃吧！”包子特意還給裹了方便盒，西紅柿倒是沒有任何修飾的直接露在外面。
“謝謝你紀巖！”彭萱握着還挺熱乎的大包子感動的眼眶直髮紅，邊啃着邊說了下家裡的事兒。
彭萱的姑姑打小沒長在自己親媽也就是彭萱奶奶身邊兒，而是由她的姑姑帶大的。可以說對於這位姑姑，彭萱姑姑看的比自己媽還親。
現在這位彭萱叫表姑奶奶的病重了，就想着要見彭萱姑姑一面兒，彭萱姑姑這才着急忙慌的把她叫回去叮囑一番，沒辦法這一走來回趟還不知道得多少天呢，店裡的生意倒是有服務員看着，可是自己家人總不過去也不行。
彭萱好歹也是十八歲的高中生了，放學了可以過去溜達看看，把當天的收入也好存起來，建材店每天走的貨款也不老少，不能放在店裡頭不安全。
就爲了這個彭萱姑姑特意再三的囑咐，拿了錢怎麼打車，去哪家銀行又怎麼存，現領着走了一遍，這才掐着點兒的上了車。
按說這位表姑奶奶也是彭萱的親戚，她倒是也應該跟過去看看，可是家裡人一致不同意，說高中生課程不能擱誤，再加上這親戚也不是太近面，就誰都沒讓她跟回去。
彭萱有些胖禁不住餓，狼吞虎嚥的把這兩大肉包子吃進肚子，胃裡總算有食兒不那麼空空的難受了，這才放慢了速度開始朝着那兩西紅柿進攻。
坐在兩人前面的男生叫馮波，剛纔聞着包子味兒了就想回頭了，彭萱這一啃西紅柿，他乾脆回頭朝她道：“彭萱，你少吃點兒吧，都這麼胖了——”
其實這話也並非就有多少惡意，倒是找話說的成份居多。前後位兒的坐着，這一上午也沒怎麼說話，正好藉着這個機會熟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