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悠悠一邊爲他梳頭，一邊觀察他。
一刻鐘後，他緊皺的眉頭終於鬆開，渾身緊繃的情況也稍微好些，雙手仍握住成拳，青筋畢露。
顯然他還是很難受。
不過她直覺這個方法有效，繼續堅持着。
又過了一刻鐘，她直覺右手痠軟無力，只好悄悄換了左手。
西門冉不再冷汗沁沁，手也不自覺鬆開了，不過他仍沒擡頭，趴在桌面上。
龐悠悠鬆了一口氣，繼續手中的梳髮動作。
他的髮絲是標準的男人粗發，一根根筆直粗大。身體的虛弱讓他的髮絲沒了光澤，黯淡灰沉，最上方甚至有一撮偏暗黃色。
龐悠悠聽他呼吸微重，顯然沒睡着，只是他一直沒擡頭。
她瞧着他瘦削的背影，又想起第一次相見時他意氣風發，自信明朗的模樣，內心突然瞭解過來。
像他這樣如山般的偉岸堅強男子，民族的大英雄，肯定是不願他人看到他的虛弱。
他沒開口，她也不知如何開口。
書房裡很安靜，甚至連窗外傳進來的鳥鳴聲，她也能聽得真真切切。
他沒喊停，她不敢停手，左右手輪流上陣，一直爲他梳頭。
又過了一刻多鐘，她嚥了咽口水，直覺有些口渴。
本想要開口——卻意外發現他的呼吸均勻，似乎要入睡的趨勢。
她不敢說話，手中的動作沒停，只是力度沒之前那麼大。
桃木梳一下又一下，自上往下，自上往下，不停重複着。
一會兒後，書房裡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龐悠悠笑了，差點兒激動得給自己鼓掌！
太棒了！
她都忍不住有點兒飄飄然！
她小心收起木梳，然後躡手躡腳走出去——卻又折了回來，拿起書房角落木架子上的披風，輕輕披在他的背上。
如今已經入秋，天氣偏涼。
他身體如此虛弱，稍微不注意便可能會得風寒感冒，大意不得。
隨後，她輕手輕腳走出門去，怕吵醒他，連門都不敢關。
於是，她站在書房外，小心候着。
書房的外方站着兩個小廝，一直低着頭，偶爾小聲聊上一兩句。
不一會兒後，海棠領着四個婢子，端了膳食從外頭大門走進。
龐悠悠嚇了一跳，連忙狂奔上前，將她們攔住。
“噓……海棠姐，別進去。大將軍他睡着了。”
海棠驚喜瞪眼，轉而笑了，連忙點點頭，壓低嗓音：“那這午膳……？”
龐悠悠低聲：“不怕，等將軍醒來，再讓廚房炒幾盤菜來吃就行。葷腥不宜太多，要以清淡爲主。”
海棠早已對她深信不疑，一個勁兒點頭，還對她施一個禮，才笑眯眯領着婢子離開。
“等等。”龐悠悠喊住她，不好意思笑了，低聲：“勞煩海棠姐讓人給我拿兩個熱饅頭過來，我……餓了。”
海棠歉意不已，低聲：“瞧我，一時顧着高興，竟連龐姑娘的膳食都給忘了。這些菜多是肉菜，將軍不能吃。姑娘若是不嫌棄的話——”
“怎麼敢嫌棄！”龐悠悠笑道：“將軍的飯菜……我不敢亂吃。”
海棠連忙搖頭，解釋：“昨天將軍交代下來，得當姑娘你是上賓禮待。”
哦？！上賓？
龐悠悠再次受寵若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