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驗田的事情不屬於銀行的職責範疇，但銀行的員工很清楚，要能成爲試驗田，政府方面會給予補助和扶持，他們發出去的貸款能被還上，他們還會多一個有錢的大客戶。重要的是後者。多一個有錢大客戶，對這個偏僻的鄉鎮銀行分所來說，太重要了。
但銀行員工也發現了這事情有些麻煩，讓洛凌稍等，自己去找了經理來。
客戶經理是個四十歲的男人，精明幹練，聽洛凌講完自己的計劃和要求，有些猶豫不定。
“這房子和地的產權可都不在你手上。”客戶經理指出了現在最大的問題。
洛凌裝出無辜的模樣，“可我婆婆說了我做主，村裡面也都是這樣的，媳婦做主決定些事情，不都行的嗎？”洛凌還看向了李秀梅。
李秀梅下意識點頭，被魏遠戳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嚷嚷道：“我親家都去城裡了，這事情就交給我女兒了，她怎麼就不能做主了？你們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們農村人嗎？這是故意爲難我們吧？”
客戶經理皺眉，更覺得麻煩了。
洛凌擡手擋了李秀梅，很客氣地對經理說道：“我不太清楚銀行的手續。村裡面大家知根知底，誰做什麼事，說話管不管用，大家都清楚。我婆婆他們也沒個手機，我暫時聯繫不上。你看這樣，我能不能讓村裡面開一些文件證明，然後把這個貸款給辦了？種田得看季節，這會兒不弄好，就要等明年了，晚一年，就少一年的收入。”
客戶經理思考起來。
他負責鄉鎮銀行，倒是見過不少不合規矩的事情。在這地方，也沒法合規矩。洛凌是個媳婦，沒有婆家房地的產證，在他看來是很合乎邏輯的事情，他還見過一家子都沒產證的，稀裡糊塗種地蓋房，就這樣生活了三代人，也沒人來管。就像洛凌說的，村子裡大家彼此知根知底，不是大城市，互相不認識，認各種證明，不認人。
“要是能讓村裡面開證明，那可能就能辦下來了。”客戶經理模棱兩可地說道。
魏家人一陣激動。
客戶經理當沒看見。手續不對，村裡人也不懂怎麼弄。不管誰吃虧，誰佔便宜，他們會自己掰扯清楚，一般不會打到銀行來。銀行只要放貸收錢就行。
這麼一想，客戶經理輕鬆起來。他有自己的業績指標和升遷要求。比起這個，他也不在乎證不證的。
洛凌卻是在乎的。她沒想着破壞顏世軍的姻緣，顏世軍現在就該接到了機密任務，離開部隊去國外作戰了。顏家的人去了也找不到顏世軍。而顏世軍在任務期間，就會和劉筱寧互生情愫。有一個劉家在，洛凌不能留個明晃晃的把柄在外頭。
“我也不知道要開什麼證明。能不能請你跟我們去見見村長，也解釋一下這個情況？另外，我想要買村裡面的地，我和村長出面怕是有人不同意，到時候地連不起來也不太好耕種。經理你要能解釋一下政策，安一安他們的心，就最好了。”洛凌說道。
客戶經理想也不想就要拒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一回事，讓他挽起袖子幫洛凌辦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要不放心，我打個電話到部隊，讓你跟我丈夫說說。”洛凌又說道。
客戶經理拒絕的話停在了嘴邊，“部隊？”
“是啊，能接一下電話嗎？我也沒手機。”洛凌微笑道。
客戶經理打量洛凌。他看人還是有點兒眼光的，一開始答應和洛凌談談，也是因爲看出洛凌的與衆不同。簡單來講，洛凌不像是個村婦，和身邊的魏家人完全不像是一家的。客戶經理再聽洛凌這樣坦蕩蕩說到打電話去部隊，更加覺得不一般了。
“好。你用吧。”客戶經理將自己的手機遞給洛凌。
洛凌撥了電話號碼，還開了免提，讓客戶經理心裡又多了很多想法。
“您好，請問您找誰？”電話接通，那邊的男人彬彬有禮。
“您好，我想要找北河軍區3815部隊的顏世軍。我是他的家人。”洛凌吐字清晰。
電話對面說了聲“稍等”，過後又來詢問洛凌有什麼事情。
“是這樣的。他家裡人現在坐火車去北河探望他了。他老父老母有些心急，走之前也沒聯繫他。我就打電話過來。另外還有些他家裡的事情，是家裡面田地需要處理。”洛凌回答。
客戶經理看了眼洛凌，沒吱聲。
電話那頭又說了句“稍等”，幾分鐘後，說道：“顏世軍正在訓練，也還沒到聯繫家人的時間。這樣吧，你說的我會轉告他的。他父母那邊，還請你多看着點。他作爲一名軍人，保家衛國，十分辛苦，家裡面有時候難免不能照顧周全。希望你們家人能體諒。”
“哦。好的。那他什麼時候能打電話回來？”
“這個得看部隊訓練計劃。一般來講，是每月固定時間。他之前沒和你們說過嗎？”
“嗯，只有那個時間嗎？”
“對的。”
“好的，謝謝你。”
洛凌掛斷電話，有些遺憾地看向了客戶經理，又有些擔憂，“也不知道婆婆他們去了北河要怎麼找他。”
客戶經理狐疑地看着洛凌。
洛凌說道：“你還不信我嗎？這事情，村裡面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不是不信。但你這要求……”
“只是請你跑一趟。你們放貸本來就要做審覈調查的吧？”洛凌反問道。
銀行可以只做書面審覈，但有些貸款也是需要去現場考察的。
銀行經理被洛凌說的一窒。
“既然如此，不如就現在正好去一次。你要覺得不方便，你挑時間也可以。”洛凌大方說道，這都算是暗示銀行經理進行暗訪，她也不怕。
經理在這窮地方窩了那麼久，也是想要挪動一下位子了，最終還是答應了洛凌的提議。
銀行有自己的車。經理就帶了他們一起回村子。洛凌坐在副駕駛座上指路。
魏一光對坐車還是很新奇的。尤其是銀行的公車很不錯，比村子裡能見到的車子好多了。
李秀梅和魏遠心不在焉。母子二人都想着洛凌剛纔的電話。
顏世軍還在軍隊，這樣一來，他哪來的錢？他們不約而同都想到了一切的開端，也就是顏世軍在城裡買房結婚的流言，其實，他們也是親眼看着流言誕生的人，還對此深信不疑，這會兒他們纔想起來思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