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子將木匣兒打了開來,以目瞧時,卻見匣中只有一塊黑黑的大石頭,哪裡又有“震九州”嚴洪的人頭?他心中一驚,手一抖,木匣子摔落於地,發出“砰”的一聲聲響。聽得他顫聲道:“阿彌陀佛,此事定是申頭所爲無疑了!”
衆人盡知乾坤子神功蓋世,今見得他如此模樣,均猜想那勞什子申頭定是一個厲害無比的大魔頭兒,心中卻也有些驚恐。衆人除黃衣少年外,均是些處世極深的老江湖了,但誰也未聽說過“申頭”這個名頭!
黃衣少年見乾坤子神情尷尬,又見得衆人面面相覷,頓覺有些無趣,當下對了乾坤子拱了拱手,輕笑道:“老前輩,請問申頭又是何來頭?”
“阿彌陀佛,少俠,說來慚愧,老衲亦識不得他是何人。”乾坤子被黃衣少年之言驚醒,麪皮一紅,不好意思地道。
“老前輩既然識不得申頭是何方神聖,爲何便能斷定此事是申頭所爲呢?”黃衣少年笑容變成愕然之‘色’。
“少俠,事情原是如此的。”乾坤子似是覺得自己有些失態,笑了笑,放慢了些語氣,又道:“昨日,老衲來到江邊,正‘欲’尋舟渡江,可老衲沿江岸跑了半天,尋來尋去,江中卻是空‘蕩’‘蕩’的,不見一隻船影。老衲正無可奈何間,卻見一個青衣漢子遠遠地走了過來,見了老衲,深深便是一揖,笑嘻嘻地道:‘大師可要渡江麼?’老衲點點頭,苦笑道:‘施主,老衲正爲尋不到船隻發愁呢。’青衣漢子大笑道:‘哎啊,大師,真是芝麻掉進針眼裡——巧事一樁,買金的碰上賣金的了!大師真好福氣,小人便是本地的一名船伕,名喚申頭;大師若不嫌小人船小、人醜,小人願爲大師效勞!船資麼?好說,大師隨意賞些便是了。’當時,老衲便瞧出此人有些不大地道,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便想回絕了他,卻苦於無他船可渡,便也無法開口。那時,老衲尋思:‘老衲一出家人,身無長物,且是識些水‘性’,若是有些意外,亦能應付得過,怕他作甚?’便隨他上了船。船至江心,忽聽申頭道:‘大師背的是甚好東西,寶貝似的,能否讓小人開開眼界?’老衲心中一驚,尋思道:‘真是怕什麼,有什麼,那話兒果然來了!’卻也不動聲‘色’,只是問道:‘船家,你怎知老衲背的便是好東西?’那申頭大笑道:‘哈哈,大師,還用說麼,光憑這個裝東西的黃‘色’蜀地綾錦布袋,只怕便不是民間之物吧?可見袋內之物之貴重了。’黃‘色’綾錦布袋乃是老衲由皇宮之中順手找來裝匣子的,料不得竟被一個不起眼的船伕識破了。老衲見他識出了宮中之物,心中雖有些吃驚,面上卻不表現出來,只是若無其事地道:‘施主一個擺渡之人,倒是識貨的,佩服,佩服!但那布袋兒乃是老衲順手撿來裝東西用的,老衲亦識不得它是否是民間之物。只是各行皆有各行的規矩,施主作擺渡之營生,便沒有規矩了麼?’申頭拱了拱手,笑道:‘大師,小人只是隨便問問,大師便當真了,真是聖人不嬉!嘻嘻,大師真是好運氣,能撿到這麼好的東西,怎的小人便未有如此之福?大師能否將背上之物讓小人瞧上一瞧,小人也好長長見識?’老衲冷笑道:‘阿彌陀佛,一隻破布袋,施主不是看見了麼,還要再怎麼瞧上一瞧?’‘哈哈,大師錯會小人之意了:破布袋,小人是看見了,但小人是想見識見識破布袋裡的瓤兒。’申頭大笑道。老衲怫然道:‘施主是拿老衲開涮麼?老衲之物,便是一文不值,也是隨便讓人看的麼?’申頭笑道:‘大師一得道高僧,怎的亦視財如‘性’命,竟然不如小人瞧得開?身處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有何稀罕處?不讓看,小人便不看唄,生的哪‘門’子閒氣?嘿嘿,一個破爛匣子兒有甚好瞧的,便是給小人,小人都不願要哩!’老衲心中更吃一驚,暗自尋思道:‘此人好眼力,隔着布袋便瞧出了裡面是個小匣子!’卻也不再答理他,只是靜靜地坐着,看他再玩甚鬼把戲兒。豈料他再不說一句話,也未見有甚異常舉動,只是‘吱吱呀呀’地搖櫓。一忽兒功夫,船便靠了岸。老衲道聲‘打擾’,付了船資,走上了岸來。唉,老衲如此小心,料不得還是着了他的道兒!”
黃衣少年聽得乾坤子之言,識得他心中有些懊惱,於是勸慰道:“老前輩不必沮喪,既然那申頭便在江邊擺渡,咱們何不去尋他一尋,說不定便會碰上他了呢?”
“砍球屌哩!浩兒說的對,那鳥申頭是他孃的船伕,不在江邊轉悠,能跑到哪裡去?難道還飛了他、蹦了他不成?”“爛柿子”華機叫嚷道。
“黃少俠與華施主所言極是,也只好如此了”。乾坤子點頭道。他手臂輕揚,便見得“難纏”弟兄的身子登時便能行動自如。
衆人來到江邊,向了江邊望將過去,但見江面寬闊,一望無際;湛藍而明澈的江水,微風拂過,泛起粼粼微‘波’,迎着‘豔’陽發出燦燦的金光;遠處,天水相接,渾然一體,蒼茫遼闊。衆人見得如此壯麗景觀,盡覺心曠神怡。衆人正自暗歎造物主之偉大,忽見一葉扁舟由遠處悠悠‘蕩’來;船頭,背對衆人,立了一位黑衣人。此舟、此人出現於此景之中,卻又平添了許多情趣。
乾坤子見得小舟,識得正是自己昨日所乘過的小船兒,心中不由一動。他頌了聲佛,問訊道:“請問這位施主,可曾見到一個叫申頭的青衣中年人麼?”
“什麼,申頭?不曾見,不曾見!”黑衣人高聲叫道。他大笑一聲,又道:“老和尚,小人在此擺渡數年,從未聽說過有申頭其人。老和尚,你尋申頭作甚,是想與他幹仗麼?哈哈,小人最愛瞧熱鬧不過了,就是找不到樂子尋,今日可好了!”“了”字出口,便悠地轉身子來。
衆人向了他面上瞧將過去,各個心中大吃一驚。
“砍球屌哩!他孃的這小子,怎的如此像老子,大概是老子的兒子吧!”華機手捋“鴛鴦胡”,口發出大笑聲。
“砍球屌哩!這位老子,怎的如此像小子,大概是小子的老子吧!”黑衣人乃是一十五、六歲的少年,無鬍鬚可捋,直急得身子蹦起三尺高,震得小舟顛簸不個住。
衆人聽得二人如此說話,又見黑衣少年與華機酷似一個模子鑄的,黑衣少年若是安上一副“鴛鴦胡”兒,不是一個活脫脫的華機是誰?心中均覺好笑,各自尋思道:“這二人如此模樣,倒真像父子倆了。這一對活寶兒湊於一起,可便熱鬧得緊了!”
衆人正自暗樂,卻聽華機高聲讚道:“砍球屌哩!不錯,不錯,他孃的這小子真不錯,跟老子學得這麼快!”
“砍球屌哩!不錯,不錯,這老子真不錯,教小子教得這麼快!”
衆人再也忍俊不禁,不由大笑出聲。便見得黃衣少年忍住笑,對了黑衣少年拱了拱手,道:“朋友,請問此處到底有無一個申頭?這位乾坤子大師有要事尋他。”
“嘿嘿,此處有無申頭,小人倒是吃不準,只是小人曉得這老和尚尋申頭定是要取一個小匣兒的。”黑衣少年眼珠骨碌碌轉動了幾下,神氣十足地道。
乾坤子心中一驚,急問道:“阿彌陀佛,小施主,老衲之事,小施主如何便能曉得?敢是小施主與那申頭是一路的吧?”
“呸呸呸,老和尚偌大年紀,好不會說話,憑空污人清白!”黑衣少年怒目圓睜,以手指了乾坤子,大喝道。他發了一陣子火,又“嘻嘻”地笑道:“老和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小人雖是一名不見經傳的船伕,卻能前知三千,後知八百!你那一點兒小事,能瞞得小人過麼?”
“阿彌陀佛,小施主說話鄭重些。此事小施主到底是如何識得的?”乾坤子肅聲道。
黑衣少年不答他的話,只是嘻皮笑臉地道:“嘻嘻,老和尚說話怎的兇巴巴的?嘿,小人上當不淺,原以爲小匣匣裡是甚好東西,料不得卻是個破爛人頭!你要,便還與你吧!”手一揚,將一隻小匣兒拋了過來。
乾坤子接匣在手,打開看時,赫然便有一顆人頭。他見得人頭,識得正是自己所要尋找之物,心中大吃一驚,急問道:“小施主,此匣兒由何而來,可是申頭‘交’與你的麼?申頭現在何處?”
“由何而來?哈哈,老和尚,着什麼急,小人說與你知道!”黑衣少年大笑道。他仰天打一哈哈,又戲謔道:“老和尚,咱家略施法術,這小匣兒便到了咱的手裡了,又哪裡是甚申頭‘交’於咱的?”
“阿彌陀佛,小施主說話莊重些,此小匣兒到底由何而來?”
“哈哈,老和尚,小人施展空空妙手,變戲法兒似的,小匣兒便自己跑到小人手裡了!”
“砍球吊哩!嘿嘿,我們這些傢伙真是連他孃的牛都不如、豬都不如,實實笨得可愛至極!“華機使勁一捋“鴛鴦胡”,頓足道。他以手指了黑衣少年,笑罵道:“‘申頭’原來便是他孃的‘神偷’!老子當他是甚玩意兒,原來是個胎‘毛’未褪、‘乳’臭未乾的小死娃兒!咦,日怪,怎的老和尚說那鳥‘申頭’是個中年人?”
“砍球屌哩!好聰明的老子,到底不枉多吃了幾年乾飯!”黑衣少年雙手拍腚,“呱呱”作響,高聲讚道。陡聽他聲音一變,粗聲粗調地道:“砍球屌哩!好老子,你看咱可是個胎‘毛’未褪的小娃娃麼?”“麼”字纔出口,便見他變成了一箇中年人的模樣。
“砍球屌哩!哈哈,好小子,老子倒未瞧出你小子是個易容高手,還會裝神‘弄’鬼地演戲!”華機直笑得眼淚流了出來,身子幾乎直躬到地。
“苦渡神功!啊,小施主,苦渡大師是你何人”華機“戲”字纔出口,便聽乾坤子發出驚叫聲。
“砍球屌哩!嘿嘿,老和尚,怕了麼?”“申頭”口中說話,卻又恢復了少年人的模樣。
“苦渡神功?大師,何爲苦渡神功?”黃衣少年心中大感疑‘惑’,於是笑問乾坤子道。
“少俠,這苦渡神功乃是佛‘門’中一種至高無上的功夫,此功只要能練到四成以上,相貌便可隨意變化,但這須有深厚的內力作根底纔可練成。唉,料不得這小施主小小年紀,便有了如此深厚的內功修爲,將此功練到了四成以上,是以老衲心中才有些驚疑了。”乾坤子肅然道。他頌了聲佛,又道:“小施主,衝着苦渡大師金面,老衲亦不難爲你,只是小施主須將偷匣之事說個明白。”他乃是一佛‘門’高僧,雖是被黑衣少年捉‘弄’了個夠,大失顏面,卻也不願與一個小輩一般見識。
“哈哈,老和尚,小人要是不願說呢?”黑衣少年嘻皮笑臉道:“老和尚,別管小匣兒怎樣飛到小人手裡的,反正眼下又飛回你的手中了,小人說與不說已是一個樣兒了,你又何必‘六個手指頭?癢癢——多那一道子’呢?”
“阿彌陀佛,小施主要消遣老衲麼?老衲是看在苦渡大師之面上,纔不與小施主計較的,小施主休要太過分了!”乾坤子沉聲道。此時,便是他修爲再高,聽得黑衣少年之言,亦覺心中有氣,出語不覺重了些。
“哈哈,老和尚,出家如許多年,怎的火氣亦如此大?”黑衣少年大笑一聲,又道:“老和尚,小人已然如此了,你能把小人怎麼樣?”
“這個麼……”乾坤子哭笑不得,一時語塞。
他正感無計可施,卻聽華機高聲叫嚷道:“砍球屌哩!管他什麼苦肚子和尚、甜肚子和尚,老子是不怕的,老子只想尋他幹上一架!”他口中大叫,身子跳起,雙手拍得“啪啪”作響。
“砍球屌哩!喲哈,好,好,太好了!小老子是想替老和尚出頭麼?哼哼,小老子要打架,不須找我師父,咱們爺兒倆幹上一架便可!”黑衣少年身子一蹦三尺高,手掌拍得山響。
華機尚未開口,卻聽乾坤子輕笑道:“娃兒原來是苦渡大師的高足,怪不得能將苦渡神功練至四成以上。既如此,老衲今日亦不想與你計較,日後,老衲再向苦渡和尚問個明白罷了。”他打了個稽掌,又關切地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快回懸空寺去吧,免得你師父掛念。”
“哼哼,老和尚偌大年紀倒學會告狀了,羞也不羞?”黑衣少年冷笑一聲,又道:“你們這麼多人,將小人欺負了個夠,便如此打發小人走,豈不便宜了你們了麼?老和尚身爲靈隱寺方丈,爲老不尊,以大欺小,對得起武林道義麼?老和尚不給小人一個‘交’代,小人便與你沒個完,小人便不走了!”他以手指了華機,大叫道:“砍球屌哩!這個小老子侮辱小人師父,小人非要與他幹上一架,爲師父出出氣不可!”
“砍球屌哩!好小子,看來你小子今日是找上老子了!幹就幹,老子還怕了你不成!”華機見他倒打一耙,且又專與自己較勁,不禁怒火中燒,大聲吼叫道。他冷笑一聲,又道:“小子,是文打,還是武半?”
“砍球屌哩!好老子,叫什麼叫,有理還在呼高聲麼?要叫,小子我比你叫得好聽!“黑衣少年大叫一陣,又笑道:“砍球屌哩!文打?武鬥?打架還有他孃的什麼道道麼?
“砍球屌哩!賊小子,連他孃的文打、武鬥都識不得,還要做老子的兒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心高妄想’!連老子都替你害臊!”華機大嘴一撇,大笑道。他以手中菸袋指了黑衣少年,冷笑道:“小子,老子告訴你,也讓你長長見識!文打麼,便是我們不用出手,只須以口唸動咒語,將人咒死;武鬥麼,便是你小子用你的甚鳥苦肚子神功,老子以老子的‘隔山掌’,咱爺兒倆一下一下地比劃。”
黑衣少年聽得華機之言,心中一抖,尋思道:“怪不得師父昔日說過,武林中有一‘門’功夫叫‘隔山掌’雖不能隔着山頭便可一掌將人打死,卻也能傷人於百步之外;我原以爲此只爲一種傳說而已。今日,這小老子又如此說,看來世上真有這‘門’神奇的功夫了!這小老子會使‘隔山掌’,我的苦渡神功雖也有些火候,卻也只怕及他不得了!還是不與他武鬥,只同他文打的好,我不信他念唸咒語便可將人咒死!”想至此,對了華機拱了拱手,笑道:“砍球屌哩!小老子聽說過‘隔腐擊石’之功麼?”
“砍球屌哩!嘿嘿,你小子怎的偷樑換柱改變話題?老子問的是文打、武鬥之事,你小子怎麼又扯到‘隔腐擊石’之上了?”華機大笑道。他撇了撇嘴,又道:“難道你小子會‘隔腐擊石’的功夫麼?”
“砍球屌哩!慚愧,慚愧!小老子,小子的功夫不‘精’,只可一掌將豆腐下的巨石勉強擊碎,豆腐麼,卻也是絲豪未損的。請問小老子,如此之功可叫‘隔腐擊石’之功麼?”黑衣少年大笑道。他撇了撇嘴,又冷笑道:“小老子的身子可有那頑石結實麼?小子我用苦渡神功與‘隔腐擊石’之功與你小老子‘交’手,只怕你小老子招架不住,所以,咱們爺兒倆還是文打吧!”
“砍球屌哩!哈哈,怕了老子的‘隔山掌’,不敢與老子武鬥,便吹牛皮遮羞,當真是‘擦粉進棺材——死要面子’!臉皮倒比城牆還厚!”華機大笑道。他招了招手,又大聲道:“小子,上岸來,畫圈圈了自己,等老子唸咒咒你!”
“砍球屌哩!小老子,小子在船上還不成麼,怎的非要到岸上去?”“砍球屌哩!你小子身在小船之上,若是感覺到了老子咒語的威力,划船溜之乎也,老子到何處去尋你去?”華機大笑道。
便見得黑衣少年的身子由小船上凌空躍起,飛至岸上。他身子才着地,便伸出手來,以指在地上畫了一圈,圈了自己。
華機見他手指過處,硬硬的地面上登時便現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心中不由大吃一驚。他向了四周望了望,轉身跑到黑衣少年左首,手中菸袋杆着地,畫了一圈,圈了身子。他立於圈內,袖了雙手,二目微閉,口唸“俺縛悉‘波’羅摩尼莎訶”。“訶”字纔出‘脣’,便聽“撲通”一聲聲響發出,見得一人摔倒於地。
衆人看時,卻見乾坤子身旁的王戈身子躺倒於地。
“你……你……你當真會念咒語!哦,不對,怎的未咒倒我,卻咒倒了他?”黑衣少年心中一震,渾身一顫,聲音抖抖地道。他擺了擺手,又連聲道:“小老子,別念了,別念了,還是武鬥吧!”
“砍球屌哩!小子,老子未咒倒你,而先咒倒老王老二,那是老子殺猴嚇‘雞’,爲你小子做的樣兒!小子,下一次便輪到咒你了!哼哼,臭小子,文打都不會,還有資格與老子武鬥?老子與你這般的草包兒玩,大失身份,還是讓老子的徒弟與你玩上一玩兒吧。”華機得意洋洋地搖了搖腦袋,擠眼一笑,大聲道。他推了黃衣少年一把,大笑道:“浩兒,去,代八叔去教他一教!”
黃衣少年身子上前一步,對了黑衣少年拱手道:“朋友,在下領教足下的神功!”
黑衣少年見華機唸咒語咒倒一人,只怕他武鬥時以“隔山掌”對付自己,心中倒也甚是恐懼。如今,他見得華機讓“浩兒”與自己‘交’手,便也不再害怕了。他見得黃衣少年向自己施禮,亦有板有眼地拱了拱手,拿腔捏調地道:“砍球屌哩!浩朋友,好說,好說!浩朋友小心了,在下開始玩了!”“了”字纔出口,倏忽一掌,便向了他推了過來。
黃衣少年見他猝然出手,心中暗覺好笑,尋思道:“乖乖,好爽快,說開始便開始!哼哼,倒要試試你有多大的道行!”亦輕輕拍出一掌來。
二人手掌未着,掌風先撞,聽得“砰”的一聲巨響發出,見得二人的身子各自退後一步。
衆人見二人出手,均似輕描淡寫、渾不用力,卻料不得威力竟有如此之大,各個心中暗暗稱奇。
黑衣少年喝一聲彩,大聲道:“浩朋友,真有你的,好俊的功夫!再來!再來!”手掌運足功力,向了黃衣少年猛然招呼過來。掌式纔出,衆人便聽轟轟隆隆之聲不絕於耳,滾滾而來。黃衣少年見他如此了得,早已‘激’起‘胸’中的萬丈豪氣,聽得他大喝道:“來得好!”疾發一掌,迎將過來。
宛若響起一個炸雷,震得衆人心頭髮顫,掌風才觸,便擊得塵土漫天飛揚、江水‘波’濤怒吼不休;在場之人被氣‘浪’所迫,不由自主地退後數步。黃衣少年與黑衣少年的身子在塵土、飛葉之中各個後退幾步。
二人一分即合,雙掌飛舞,各施絕技,鬥於一起。二人年少氣盛,招式施出,走的均是至剛至猛的路數,掌力吐出,直如排山倒海,直‘激’得空氣呼嘯來去。這場比鬥,當直便是‘精’彩至極。
黑衣少年識得今日自己遇上了勁敵,是以招式施出,不僅用盡了全力,而且招招均是殺着,武功路數亦甚是怪異。黃衣少年見他如此出手,心神大振,招式發出,雖是穩穩的不疾不徐,卻是招招‘精’奇,且是力具千鈞。黑衣少年雖是出招迅猛,殺手迭出,卻也絲毫沾不得半點便宜去。二人勢均力敵,一時之間,拼了個平分秋‘色’。
看看又鬥一時,二人便已然拆過了百餘招。黑衣少年畢是功遜一籌、技差一等,百招才過,招式已現散‘亂’之像。此時,他雖知技不如人,敗已成定局,卻不願認輸,只是勢如瘋虎,拼命強攻,一味狠鬥不休——顯見不再是比試招式、技藝,而是以‘性’命相搏了。看來他小小年紀,爭強鬥勝之心卻是極爲強烈的。
其實,黃衣少年若要全力施爲,只怕用不得百招便可贏了黑衣少年,只是他要存心‘摸’一‘摸’黑衣少年的武功路數,試一試他的功力高低,加之他只是想與他切磋武功,不願施展殺手絕招,是以才讓他走過了百招。他見黑衣少年情同拼命,一味胡攪蠻纏,心中吃了一驚,卻又有些焦急,身子不住退讓,口中連聲叫道:“朋友請住手,在下認輸了!”
黑衣少年直如未聞,猶自捨命拼鬥不休。
黃衣少年見他如此不近情理,如此不講規矩,心中大怒,呵斥道:“朋友再不住手,在下便得罪了!”再不退讓,絕技施出,連環數掌,將黑衣少年迫得險象環生。他不願與他久纏,卻也不想傷他‘性’命,只想‘逼’他住手,如此便又容他走過了十數合。十數合一過,黑衣少年便破綻百出了。黃衣少年豈肯放過此等良機,聽得他大喝一聲,出手向了黑衣少年軟‘穴’點了過來。他手指才近黑衣少年身子,忽覺肋下一麻,雙臂登時動彈不得。看黑衣少年時,身子呆立於地,一動不動,卻似着了魔一般。
黃衣少年心中正感詫異,暗道:“邪‘門’”,忽聽一聲大笑聲傳了過來:“阿彌陀佛,原來是苦渡大師到了。”他向了聲起處瞧將過去,卻見乾坤子長老雙手合十,正對了一方面大耳、寶相莊嚴的老和尚問訊。顯見此僧便是若渡大師了。
便見苦渡大師向乾坤子長老還一禮,輕笑道:“阿彌陀佛,乾坤子道友,承問了。”又對了衆人打一問訊:“衆位施主,老衲有禮了。”
黃衣少年忽覺一股暗勁涌了過來,雙臂登時便能運動自如。看衆人時,卻未見有一絲反應,顯是他們未受半點力道了。他見得苦渡大師向別人施禮,卻解開了自己被封的‘穴’道,識得他已練成了“移山倒海”的絕技,又見他慈眉善目、謙恭有禮,對他點中自己‘穴’道之事,不僅不存怨恨之情,反而心中暗生敬意。
苦渡大師由點‘穴’到解‘穴’,除乾坤子長老外,他人竟然半點未知。他如此煞費苦心,原是爲了要給黃衣少年一個十足的面子。
苦渡大師轉過身子,向了黃衣少年合什道:“阿彌陀佛,老衲若未猜錯的話,小施主便是’‘浪’‘蕩’軍‘統領黃少俠了?”
黃衣少年還一禮,笑道:“多‘蒙’大師垂詢,晚輩黃浩愧不敢當。晚輩有禮了。”
“阿彌陀佛,黃統領客氣了!請問黃統領,何以與小徒爭鬥?”苦渡大師輕笑道。
黃浩未及開口,忽見黑衣少年身子似電,向了他猛撲過來。
苦渡大師輕喝道:“武兒,休得無禮!”
“武兒”聽得喝聲,卻似中了定身法,足步猛然一頓,硬生生地收住身子來。他腳步猝止,身子站立不穩,一個趔趄,一頭倒在苦渡大師身子之上。他伏身於苦渡大師之懷,口一張,“哇”的聲,大哭起來,邊哭邊訴道:“師父,這些人欺負徒兒一個小孩兒家,師父須爲徒兒作主!”
苦渡大師扶他起來,又爲他擦乾面上的淚水,笑了笑,柔聲道:“乖孩子,莫哭,師父去向他們問個明白。”他轉過身子,合掌道:“阿彌陀佛,老衲若未看走眼的話,這位施主該是華機華大俠了?”
“砍球屌哩!日怪,他孃的老和尚,你輕易不出你的和尚窩兒,老華尚識你不得,你怎的曉得老華的名頭?哈哈,想是老華名頭忒也大了些,連方外之人都是識得的!咦,邪‘門’!你老和尚不向乾坤子和尚與你那寶貝徒弟問個清楚,找老華作甚?敢是想與老華攀親、套近乎麼?”華機手捋“鴛鴦胡”,大叫道。他搖了搖頭,又以菸袋指了苦渡大師,氣沖沖地道:“砍球屌哩!好你個老和尚,這如許多人,你老和尚不找,卻偏偏要觸老華的黴頭,是看着老華這個‘爛柿子’好捏麼?”
“阿彌陀佛,華施主取笑了。請問華施主,原籍可是襄州麼?”苦渡大師笑了笑,施禮道。
“砍球屌哩!莫非老和尚原籍亦是襄州、俗家亦姓華麼?老和尚查華氏家譜,可是要認祖歸宗麼?”華機斜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地笑道。
苦渡大師卻不理會他的話,只是以手輕撫着黑衣少年圓圓的腦袋,笑問道:“華施主可識得此子是誰麼?”
“砍球屌哩!老和尚怎的問起如此無聊的事兒來?老華管他是誰家的烏龜王八蛋,反正不是老華的種兒!”
“哈哈,華施主,他不是烏龜王八蛋,而是華施主的令公子華武。”苦渡大師雖是一得道高僧,但此時聽得華機之言,卻是再也忍俊不禁,不覺大笑出聲。
“老和尚,你,你,你說什麼?”華機如遭雷擊,身子一顫,話兒出口,竟連口頭禪都忘記說了。
“阿彌陀佛,華施主,老衲是說此小孩兒乃是施主的親生之子。”苦渡大師笑了笑,語聲平靜而莊重地道。
“砍球屌哩!老和尚瘋了麼?老華一個公牛,會生小牛犢子麼?”華機只一愕,施又放聲大笑起來。
“華施主,往事如煙,華施主難道忘了十四、五年前之事了麼?”
“砍球屌哩!老和尚偌大年紀,怎的不會說話了?十四、五年前,老華幹過的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事多如牛‘毛’,做下的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之事亦如吃過的米粒一般多,不知老和尚說的是一件什麼樣的事?”華機依然嘻皮笑臉地道。
“阿彌陀佛,華施主可記得陳阿妍施主麼?”
“陳阿妍?老和尚、你、你、你說什麼?”華機驟聞“陳阿妍”三字,心中猛然一顫,身子晃了幾晃,差點一頭栽倒於地,虧得苦渡大師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