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話

這一夜,誰能安寢?誰得安眠?直到天色已經有些泛白,澹月才拖着麻木的雙腿離開。聽到木門合起來的微小聲響,染塵動動身子,淺淺地嘆口氣。

如同往常一般,她依舊早早起來幹活。洗衣,燒水,打掃房間,這是每日必做的工作。只不過這日一早,她在房間洗着自己的牀單,有深色的東西在水中蔓延開來,她一把一把地搓揉着,直到,那抹深色消失到再也看不出,直到,再次有鮮紅的液體將整盆水染得妖豔。

“染塵,這是月公子剛剛送來的當歸湯…誒?這麼早在洗什麼?”端着小鍋的小廝走進門,好奇地看見她正背對着門,坐在小凳上洗着什麼東西。

“沒什麼。”染塵站起來,轉過身,伸手拿過小碗,揭開鍋蓋,僅僅舀了小小的一勺。

“染塵…你的手怎麼出血了?”小廝看着染塵正在往出溢着血手指,有點驚訝地皺起眉頭,“”

“沒什麼,剛剛不小心劃傷了。”她將那隻流着鮮血的手收到身後,另一隻手將鍋蓋輕輕蓋上,“勞煩你將這鍋湯送去給嬈媽媽,就說是月公子送來的。”

“可這…月公子叮囑過…”小廝撓撓頭,頗爲煩惱。

“沒關係,嬈媽媽最近身子不好,反正這麼多我也喝不下。只要你不提,他不會知道的。”

“那好…”小廝重新將那隻小砂鍋端在手裡,衝染塵道:“我一會兒給你取點傷藥來,順道去幫你換張牀單。”

“不必麻煩了。”

“不麻煩。”小廝跟她擺擺手,匆匆出門去了。染塵看看自己依舊在出血的手,又看看盆中已經被血液模糊掉的牀單,無力地坐下。如果這一夜的恥辱能換來以後的安寧,或許也是好的吧?

往後的一段日子,凌陌果然沒有再來,只是澹月卻突然忙起來,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依舊是每晚都來,時候卻晚了許多。染塵一向淺眠,每回澹月開門時她都會驚醒,他不說話,只是坐在牀邊看着她。隔着牀帳,染塵發覺他瘦了好些,精神也不好,臨近天亮他要離開時,染塵總會聽見他微不可聞的嘆息聲。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能感到他的苦惱,染塵沒有過問。既然他不說,問了也是沒用的。他們的脾性驚人的相似,除非自己能把事情看開,否則任別人誰說也不會管用。

“染塵,你感覺好些了麼?”嬈媽媽端着一小碗藥走到牀前坐了下來,“怎麼前兩天還好好的,這說病就病了呢?”

“很快就好了。”染塵硬強地支起身子,嬈媽媽急忙扶她靠在牀頭,將一小碗藥遞上前,“你喝不下那麼多,藥就只能濃寫,有些苦,忍忍就好。來,快喝了吧!”

染塵接過藥,一飲而進。苦澀的藥汁流入喉嚨,她卻連眉頭也沒有皺過一下。

“慢些喝,會嗆到…”嬈媽媽急忙伸出手幫染塵順氣。

染塵伸手擋開,輕咳了兩聲:“我沒事。天涼了,你該多穿些!”

“嗐,我沒什麼事。”嬈媽媽拉了拉身上的衣衫,扶染塵躺好,“你不說我也知道。都是爲了月公子吧?你也別怨他,他近些日子挺忙的…忙完了自然會來找你。”

“我知道。”染塵虛弱的合上眼,由於生病,連呼吸也變得異常艱難,每日要消耗掉大部分力氣。這幾日夜晚根本沒有醒不過來,澹月究竟有沒有來她也不知道,如今聽嬈媽媽一說,想必真是有許久沒來了。

“染塵…”嬈媽媽將毯子她的往上蓋了蓋,“其實陌公子對你也挺上心的,雖說家中已經有兩個…”

不等嬈媽媽說完,染塵就翻過身子,背對着她。

嬈媽媽嘆口氣:“罷了罷了,我不說了還不成?你好好歇着吧!”她站起身,望着背對自己的染塵良久,再次嘆了口氣,輕輕地從外頭將門帶上。

是該忙,染塵想。他畢竟是郡丞,之前天天來看自己,公務也不能不處理,最近一定也累壞了…

傍晚時分,染塵從睡夢中醒來,驀地看見一個黑影坐在桌旁。她用力地眨眨眼,那個身影不僅沒有淡去,反而愈漸清晰起來。“澹月?”

“嗯。”澹月的聲音有些啞。

染塵聽見了杯子和案几的碰撞聲,她掀開牀帳,一股強烈的酒氣充斥着整個房間。“你…喝酒了?”印象中,他不曾沾過酒,至少,從來沒在她跟前飲過。

澹月沒有回答。黑暗中,染塵依稀能聽見倒酒的聲音。

良久,澹月喚她:“染塵…”

“嗯?”

“我要成親了。”

“成親?!什麼時候?”

“半個月後,和丞相家的五小姐。”又飲下一杯酒,澹月慘然一笑,“我苦苦周旋了這麼久,到了最後還是一樣要娶一個自己連面都不曾見過的女子…”

“五小姐凌雪…”染塵支起身子,“聽說她也是京都難得一見的才女之一呢,不僅精通琴棋書畫,還深諳織繡手藝,往後必定是賢妻良母…”

“染塵!”澹月的聲音嘶啞中還透露着憤怒,“你怎麼也同他們一樣?若是我娶了不愛的女子,要如何疼她憐她,如何同她過這一輩子?我不願毀了她的一生啊!”

“澹月…既然你已經答應了人家又怎能出爾反爾?畢竟…”

“染塵,你有中意的男子麼?”

染塵遲疑了一下,道:“不曾有過。”

“那我們成親吧!”澹月擱下杯子靠近牀邊,“既然你沒有中意的男子,我沒有傾心的女子,你我之間又沒有宗族隔閡,爲何不能成親?”

“澹月,以她的家世背景,往後你的仕途會更上一層樓,也不必再爲一些小事傷神了!”

“染塵!你把我當什麼人?難不成過了那麼久,你竟會認爲我是那種趨炎附勢的小人?!”

“並非如此!我也從未那樣想過!從古至今,有多少人如同你一般,沒能照自己的心意找到一個合適的人成親。澹月,凌雪姑娘畢竟是丞相家的小女兒,你若是悔婚,更是敗壞了她的名節,她不僅不能好好地生活下去,萬一丞相大人一氣之下將你的前路斷了,你自己又能如何?”

澹月長嘆一口氣,如同被抽乾了力氣般跌坐在牀邊,喃喃着:“我非得娶她不可了對不對…”

染塵將自己的手伸出牀帳外,用盡力氣將澹月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你別難過大家都說凌雪姑娘的脾性極好,一定同你和得來,我保證,你會喜歡她的!”

澹月苦笑幾聲,反過來握緊她的手;“聽說你病了。”

“沒事。我還得留着性命等你成親呢!”

“又胡說!”口氣雖是責備,但話中的憤怒已經完全聽不出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哀愁和擔憂。“若是我成了親,往後就再難見你了…”

染塵彎彎嘴角:“等你成了親,一定很快就會忘記我是誰。”

“說什麼胡話!我纔不會!”澹月淺淺地嘆口氣,“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

“到我府裡住上一段日子。”

“這實在於理不合!要是讓凌…”

“沒成親前我有我的自由,她不能干涉,誰都沒有權力干涉。你若不答應,我明日就去退了這樁婚事,即便丞相生氣,或是皇上要下旨處死我,我都不會在乎!”

“你這又是何苦?”要是讓凌陌知道了,澹月往後的處境就更困難了…

“你究竟答不答應?”

染塵痛苦地合上眼:“答應!”不答應又如何?真要看着他去送死?!不!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往後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好,等過幾日你身子好些了,我來接你。”

隔壁的男子舉着酒杯的手不住地顫抖着,驀地,一口飲盡,斟滿一杯,再次飲盡…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一個女子嬌柔的閃身進入,輕輕地合上門,避開被丟的滿地的酒杯酒壺,緩緩走至牀邊,衝裡頭的人款款施了一禮:“陌公子,奴家若語纈,您…”

話還不及說完便被一隻手拖入牀帳,很快,幾片輕薄的衣料沿着牀邊緩緩滑落,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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