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月張開雙臂攔在軒轅子離面前,冷冷地看着封尋,不動分毫。
周圍的人看着自家宮主的神色,都低下了頭。顧涼月手臂上的血慢慢染了一片,手卻直直地擡着,似乎一點也不痛。
“就算今天死在這裡,我也不會讓你動他。”
涼月雙眸裡的光芒刺痛了封尋的眼。
手裡的軟劍緩緩地指向了地面,封尋擡頭看着軒轅子離,嗤笑道:“明軒帝原來是需要女人保護的麼?”
軒轅子離伸手按壓住涼月的傷口,聞言也不惱,只是淡淡地道:“被月兒保護,我很開心呢。”
封尋眼神一暗。
涼月嘆息了一聲,看着封尋道:“我以爲你會不屑這樣贏的方法,堂堂正正地以國相對不好麼?殺了他,難不成天啓就不會有第二個帝王了麼?軒轅衝雨還在呢,你是不是要把軒轅皇室的人都殺光?”
“殺了他就夠了。”封尋垂了眸子,輕笑道:“天啓沒有第二個跟他一樣難對付的君王,所以只殺他就夠了。涼月,以國相對會死傷無數,我與他相對,則只死一人,怎麼算也是後者划算些。”
軒轅子離很認真地點頭道:“這一點上來說,封宮主還是有仁心的,沒有殃及黎民百姓。”
涼月惱怒地回頭瞪了明軒帝一眼,道:“不殃及百姓,殺了你就是好事麼?天下與我何干?只是你是我的丈夫而已。我沒有你們的家國天下之心,我只在乎我身邊的人。”
這個時候她想自私一些,沒道理爲了這不相干的江山要讓她看着心愛的人去死。什麼軒轅皇室,什麼天啓王朝,現在她才發現,所有的這些都與她無關,她在乎的,只是身後這個人而已。
明軒帝和封尋都愣住了,周圍的人沉默一片,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裡不斷擴散。
許久之後,封尋慢慢擡起手裡的軟劍,淡淡地道:“對不起,今天除非我倒下,否則我不會放他走。”
軒轅子離將涼月抱在一側,長劍挽起,點頭道:“朕也樂意奉陪。”
還要來?涼月抿脣,抓住了軒轅子離的衣袖,看着封尋道:“一定要你倒下才行的話,那換我當你的對手。”
軒轅子離身上的大傷小傷已經夠多了,她都不知道他在堅持個什麼勁兒!原諒她這個可惡的人吧,依舊是爲了自己心裡的人,會將別人的好統統忘記了。即使對手是封尋,要殺明軒帝的話,她也會不惜一切阻攔的。
額上的碎髮擋住了封尋的表情,他好像在笑,聲音裡卻是濃濃的悲傷:“涼月,我不喜歡和你真正地較量。”
“逼不得已了不是麼?”涼月捏緊了手裡的匕首,足尖一點,飛快朝封尋而去,動作快而準,直直地刺向他的咽喉。
封尋側身避開,剛剛的打鬥已經耗費了很多體力,現在的樣子,也頂多能和涼月堪堪打成平手。
而涼月也沒有留情的意思,身影極快,一把小小的匕首也能用得靈巧而鋒利。幾次險險從他胸口掠過。
明軒帝皺眉看着,想上前,身邊的黑衣人卻又涌了上來,一刀一劍阻礙着他。同時又有許多暗器飛來,慢慢地將他逼得遠離了打鬥的那兩人。
封尋一直退讓,涼月神色複雜地一邊進攻一邊看着他道:“你還在讓着我麼?”
隔近了看,封尋好像還是以前那樣溫柔的樣子,動作裡含着對她的包容,也不捨得傷害。只是一直防守,也沒有主動出擊。她看不見他的眼睛,封尋的身上,像是繞着一層白霧,拒絕了她的窺探。
“你既然已經將我看做了敵人,我就沒有要讓着的道理了不是麼?”封尋低聲說了一句,軟劍一動,捲上匕首,柔化了涼月攻擊的力道,然後一甩,便將她震得後退幾步。
“真要爲了他來殺我,那便試試看能不能殺得了吧。”封尋擡眸,冷了神色看着涼月,身影一動,開始反守爲攻。
涼月凝神應對,因着對封尋劍法的熟悉,很輕易地避開了他的攻擊。然而封尋的軟劍用得熟練,總像一條鋒利的蛇,一碰便是一道血痕。
慶幸的是他似乎沒什麼力氣了,軟劍也頂多是劃破她的衣裳,力道總偏了一些。
當匕首最後與那軟劍相對的時候,涼月覺得自己可能會輸。封尋的劍再近一點,便可以穿透她的胸膛。自己即使比他更有力,但是終究還是贏不了。
擡頭,涼月看見了封尋眸底一閃而過的光芒,屏住了呼吸,仔細尋着他的破綻。
一陣風吹過,束着墨發的髮帶鬆了,慢慢地滑落在了空氣裡。封尋神色一動,也沒管眼前的涼月了,伸手便去抓那條白錦。
便是這一瞬間,涼月的匕首已經早那軟劍一步,先放在了對方的心口前。
衆人一愣。
封尋低頭看着涼月的匕首,輕笑道:“你贏了。”
涼月抿脣,有些惱怒地道:“雖然勝之不武,但是我贏了,可否就請你離開呢?”
封尋挑眉,握着那條髮帶,慢慢地站直了身子道:“直接殺了我不是更好麼?讓我走了,下一次我還是會來殺他。”
涼月收回了匕首,靜靜地看着封尋的眸子道:“那便是下一次的事情了,下一次你不留情,我也不會再留情。”
言罷,轉身朝軒轅子離走去。
黑衣人都紛紛停了手。帝王站在原地看着涼月走過來,捂着手臂笑得好生開心。
他好像又看見了很久以前的顧涼月,接了任務離開,總是在最快的時候回來,半跪在他面前說任務已經完成了。有時候很麻煩的人,他根本沒有派她去,她卻已經在他動手之前替他除去了。
那種感覺不是屬下與主子,而是真真切切地在爲他着想,在心疼他,想守護他。就如同現在,她分明很不喜歡與封尋爲敵,卻還是爲他站在了那裡。
“蕭雲,走吧。”封尋一手抓着髮帶,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淡淡地朝一旁還與青玦對戰着的蕭雲道:“今日,便就這樣了。”
蕭雲不甘心地收回刀,飛身回到封尋身邊,與一衆黑衣人一起快速離開。
“主子,您的傷。”回逍遙宮的路上,蕭雲看着封尋臉色不對,才注意到他腰間紅了一片。
“無礙。”封尋抿脣,騎在馬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路。墨發垂在身後,也沒有再綁上。手裡的白錦捏得微微起了皺,又展開,沉默地看着。
“您這是何苦…”蕭雲嘆息一聲。
封尋不語,只加快了速度往逍遙宮趕。今日事不成,總還要繼續做下一步的事情。說起何苦這個詞,總有些苦,是讓人甘之如飴的。
…
“別動。”軒轅子離皺眉看着涼月手臂上的傷口,拿過一旁盤子裡的金瘡藥給她灑上,然後用乾淨的白布一圈一圈包了起來。
兩人已經回到了乾元宮,獨孤臣和凌蘭都好好的,只是宅子是要換個地方重新買了。夏清風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找不到人。兩人也不想驚動其他人,就索性在宮裡自己鼓搗藥。
涼月身上的傷自然都是清淺得很的,倒是軒轅子離手臂上的比較嚴重。可是帝王心情甚好,自己的傷口隨意灑了藥就不管了,拿着白布就很細心地幫着涼月處理傷口。
“喂。”涼月皺眉。
“疼麼?”明軒帝頓了動作,擡頭問她。
“不是,你包太多圈了,拆掉一些。”涼月黑着臉看着自己被包得同西瓜一樣大的手臂,皺眉道:“這些該用在你自己身上。”
明軒帝點頭,拆掉一些白布,替她紮好,然後理所應當地伸出手來:“你替我包。”
涼月也不多話,乾淨利落地替他處理好,然後收拾了桌上的藥,放進一旁的櫃子裡。
“你好像一路回來心情都不錯。”涼月睨着軒轅子離,微微不滿地道:“可是看我同封尋對戰,你很開心?”
軒轅子離搖頭,將涼月按在一旁的貴妃榻上,輕笑道:“我只是很開心,我在你心裡好像是最重要的。”
涼月一愣。
“雖然你不像以前那樣對我很溫和,很乖順,但是這裡的心思,還是沒有變。”帝王指着涼月的心口,笑道:“無論什麼時候,你先考慮了我,即使跟封尋比起來,我的命還是更重要一些。”
這是應該的吧,涼月撇嘴,她嫁的是他,又不是封尋。雖然封尋…
想起他那時候伸手去抓那條白錦時的眼神,涼月不知爲何覺得心裡有些難受。封尋那時候可以贏的,卻是因了那樣的東西輸給了她。
她有些看不透封尋的心思。若說他在針對他們,但是對自己,似乎還是留了情的。可若說他還同以前那樣喜歡她,又爲何捨得這樣對她了呢?
腦子裡有什麼東西閃過,涼月不禁問軒轅子離:“封尋…永元最近發生的事情你都查過對不對?封尋會不會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纔會這樣做?”
明軒帝剛剛還晴好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咬牙道:“你剛纔一直髮呆,就是在想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