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情況莫過於此了,青羽望着駱敏英那張急火沖天的臉,怎麼也找不到合適的修飾詞,來告訴她發生在舒青蚨身上的事情。
駱敏英心如火焚,改握了青羽肩膀的兩端,將她使命的搖晃,急聲說:“你說,你到底把我的蚨兒怎麼了!”
“姨娘!”舒世涵看不過眼,上前將握了駱敏英的雙腕,好言勸她道:“姨娘,您冷靜點,先聽青羽把話說完。”
“你給我滾開!”駱敏英掃手將舒世涵推了開,惡狠狠的瞪着他,怒聲斥責道,“這裡沒你說話的地兒!
別以爲本夫人不知你心裡存的那點齷齪念頭,你和這賤丫頭根本就是一夥的,合着一起來算計我們母女!”
舒世涵聽着駱敏英的前半句,還覺心虛,怕她會抖落出自己對青羽的感情,可在聽到後半句,發現全然不是他所假想的那個意思後,鬆氣之餘又覺氣怒非常,不由加重語氣怒聲道:“姨娘,凡事說話皆要有個依憑,我倒不知,我和青羽做了什麼,被您說得如此不堪!”
“誰知道你們兩個背地裡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駱敏英昂起頭,從鼻中哼了一聲,“你少在這裡打岔,爲這賤丫頭開脫,今天若不把話說明白…哼哼,你們兩個都別想給我離開這裡!
宋嬤嬤,給我叫人來,將這門看牢了,一個蒼蠅也別放出去!”
看到這裡,青羽對駱敏英存的怨氣,不知怎的突然就這麼消失了,她覺着駱敏英這個女人真的很可悲,嫁了個不愛自己,只認名利的丈夫,生活在沒有溫情,只有怨恨的世界中半生,就連唯一的骨肉,還落得這般下場。
就算衣着在光鮮,身份在高貴又如何!誰又能看到她心底的空洞,以及那些掩藏在華貴背後的狼藉?
她如果同駱敏英說了舒青蚨的遭遇,這個已經千瘡百孔的女人,能夠承受的住這一切嗎?!
一直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駱敏英,自然察覺到青羽眼神的轉變,她覺着青羽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條喪家之犬,充滿了憐憫以及感嘆。
她是誰!
她是龍窯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相,舒盧柏的髮妻駱敏英,榮華富貴在手,走到哪裡都是官家夫人討好巴結,羨慕妒忌的對象,她哪裡可憐了,哪裡需要一個賤丫頭來憐憫她!
駱敏英彷彿一條被踩了尾巴的狗,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指着青羽跳腳的喊道:“你若再不說,就休怪本夫人翻臉無情了!”
青羽輕輕嘆息,在腦海中修飾了番措辭,將發生在舒青蚨身上的事,原原本本的道了出來,在說到舒青蚨被幾個壯漢拉入房中時,駱敏英臉色驟然大變,衝着身後的那些丫鬟喊,“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滾!”
丫鬟們見駱敏英一臉怒容,哪裡敢耽擱,爭相從門房只容一人經過的小門,推推搡搡的擠了出去。
待那個丫鬟走的一個不剩,駱敏英才將臉轉了回來,直勾勾的瞪着青羽,雙眼欲裂,宛若隨時會脫窗而出,繪製着精緻妝容的嬌豔臉蛋,因臉部肌肉的劇烈抖動而顯得扭曲猙獰。
瞧見她這副幾近癲狂的模樣,舒世涵的眉頭直朝中心聚攏,下意識的朝青羽那邊挪了挪,擋了她的半邊身子,防止任何可能發生的不測。
他不是覺着青蚨的遭遇不可憐,可她的可憐卻是建立在可恨之上,兩相比較,雖然不該生出如此的想法,但他還是忍不住慶幸,還好不是青羽,還好……
“你,撒謊!”在駱敏英那張嬌豔的臉扭曲到極致之時,她咬牙擠出了這句話,緊接着她像個瘋子一樣,撲上前,想要抽打青羽,卻被早有防備的舒世涵攔了住。
被人擒了雙手,駱敏英像個困獸樣的極力掙扎,扭動着手腕,朝着青羽嘶喊,“你是妒忌,你這是在妒忌!我家蚨兒,將來是要嫁入皇家的,是皇家的人,怎地容你這賤丫頭詆譭。
宋嬤嬤,宋嬤嬤!給我撕爛這個賤丫頭的嘴,看她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無論夫人你信還是不信…”青羽略略一頓,輕嘆了聲,轉了話風,“話,我已經帶到,夫人還是快些將人接回,好生安撫吧。”
青羽朝那個可憐又可悲的女人做了個福,又衝舒世涵頷首致意後,擡腳繞過他們,逃也似地的衝出了舒府的大門,迎面卻一人撞在了一起。
“對不住。”青羽垂首道了句歉,下意識的擡頭,見與自己撞在一起的人是舒盧柏登時沒了好臉色,面龐黑的同鍋底一個色。
舒盧柏其實老遠的就看着了青羽,一直在門外等着這個強橫,又叛逆的女兒出來,這會看她見着自己連個招呼都沒有,臉上也沒了好臉色,張口就斥責青羽:“出去了幾日,越發的沒有規矩了,見了爹,怎麼連個招呼也不打!”
青羽聽着就覺着好笑,是誰說的出了這扇門,就別在叫他爹?
又是誰,這些年對她漠不關心的?若他能分出一點心來,關照她們母女,‘她’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青羽甩開臉就想繞過舒盧柏,卻被跟隨在舒盧柏身邊的陸西給攔了住,她咬牙,轉向舒盧柏,冷言冷語的說:“舒大人,多日不見,您的狗怎麼還沒調教好呢?”
舒盧柏瞧見青羽那張冷冰冰的臉,便是在熱的心,也涼了八分,重重的哼了聲,“我看你這段日子,在外過的很是不錯。很好,這很好!”
青羽忍不住‘哈’的一聲,嗮笑了出來,冷嘲着舒盧柏說:“舒大人還是這份關心路人甲如何過活的閒心,留給您‘唯一’的女兒吧!”
說罷,她用力拍落陸西張開的手臂,踩着重步離開了。
舒世涵追出門,只來及看到青羽離開的背影,想追去,卻被舒盧柏給叫住問話,面對舒盧柏的問話,哪怕舒世涵再沒耐心,也得仔細切小心翼翼的同舒盧柏說出詳情。
話落,駱敏英哭天喊地的從府裡衝了出來,撲進舒盧柏的懷中,放聲哭嚎:“老爺,我,我們的女兒,我們可憐的女兒,怎得就遭遇了這些,老爺,你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不是。”
精緻的妝容被淚水侵花,眼前這個目高於頂,光鮮亮麗的女人,好似在一瞬間老
了十歲……
待舒世涵得出空閒,去他留給青羽的小院尋找,那裡早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一個半大的孩子,留守院中。
瞧見他,舒世涵覺着眼熟,愣了好半響,才蹦出句:“是你。”
那孩子正是子恆。
子恆尷尬的撓了撓鳥巢樣的頭髮,嘿嘿一陣乾笑。
舒世涵沒空去探究他爲何會在這裡,抓了子恆的手腕,急聲就問:“青羽呢,青羽她在哪裡!”
情急之下,舒世涵爆出的力氣不小,捏的子恆細瘦的手腕一陣劇痛,他吃牙咧嘴的噝噝叫着,舒世涵這才驀然驚覺,連忙放開手,極沒誠意的道了句:“抱歉。”然後接着追問青羽的下落。
子恆朝房裡努了努嘴,攤開手,用無賴的語氣說:“青羽姐說了,讓我留在這裡看着裡面的,等到人來接才能離開,至於她去了哪裡,我真的不知道啊!”
“是嗎?”舒世涵失神的垂下頭,雙眼因沒有聚焦而顯得一片空洞,以後還能再見嗎?
她那般傲氣的人,怕是有了麻煩也不會來找他吧,還能再見嗎?
舒世涵驀然驚覺不對,迅速擡頭四處張望,院中卻沒子恆了蹤影,才頓覺自己上了那小子的當。
連忙轉身追出去,七拐八彎的衚衕條條延伸,卻不知哪條纔是去路……
子恆確實同舒世涵撒了謊,他在青羽授意下,刻意隱瞞了青羽的去處,在舒世涵走神之際,趁機溜出了門,利用熟悉各個小巷的優勢,七拐八拐了一番,在確定舒世涵沒有追上,才走上正道,一路出了王都的城門。
就在連接郊區以及官道的三叉口上,提着大包小包的四人,遠遠的瞧見跑來的子恆,向他連連揮手。
他面露笑容的迎上前,呼吸平定之後,青羽問他:“子恆,你沒同來人說我們的去處吧?”
子恆點了點頭,然後皺起了眉心,猶猶豫豫的說:“大姐,來的人,是那日尋你的男人,他好像很着急要找你,你見不見他啊?”
青羽的心咯噔一跳,咬住下脣朝王都的方向眺望。
柳慧苒心裡同明鏡似地,從那一日起,她就覺着青羽和世涵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可是做孃的,私心的想讓自己的女兒有個好歸屬,世涵好是好,可他做的事……
柳慧苒輕嘆了聲,走到青羽旁邊,同她低聲耳語:“要不,我去見見他,讓他安下心。”
青羽垂首笑了笑,搖頭說:“娘,我們麻煩世涵哥已經夠多了,還是別再去煩他了。”
說罷,青羽轉身先行邁開步子,這一步走過,將在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予她幫助,日後,她只能依靠自己活過!
幾月過後,迎來了冬日的第一場雪,這一場雪足足下了半日,到了翌日,水天之際解釋一片銀白,將冬日的淒涼之美盡數展現。
就在郊區某個村莊的小樹林中,一個少女立在雪中,她頭戴狗皮帽子,將額頭耳朵牢牢護着,凍得通紅的手,舉着一根粗長的木棍,朝着另一方向的男女,低聲呼喊:“來了,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