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的毆鬥持續了很久很久,看着南宮瑾身上那斑斑的血跡,坐在車子裡,洛晴柔的臉上有兩道小溪蜿蜒而過。
終於,當整座城市都開始陷入沉睡的時候,這場毆鬥終於停止了,看着那羣躺在地上呼喊慘叫的人,南宮瑾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殘忍嗜殺的笑意,跌跌撞撞的來到車前,一把將車門拉開,然後把洛晴柔拉了出來。
手腕一被鬆綁,洛晴柔連忙扶住了他,“你怎麼樣了?”
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南宮瑾隨意的擺了擺手,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那羣仍然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人,眸子裡劃過一道明顯的不屑。
此時,警鈴聲大作。
在警察趕到的前一刻,他們坐上一輛出租車快速的離開了。
那一天的夜似乎格外的沉重,坐在牀前,洛晴柔靜靜的凝視着那張明顯睡的不安生的臉,耳邊聽到的卻是他喃喃的輕喚:
“曉婉,曉婉,不要離開我,不要……”
他的手在空中胡亂的擺動着,似乎是想拼命的抓住什麼,那臉上的慌張和急切讓洛晴柔剛剛站起來的身子又緩緩地坐了下去,看着他,她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隨後將自己的手放進了他的手裡。
一瞬間,他的手握的很緊很緊,似乎是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那張不平靜的臉上竟然隱隱的露出了一絲笑意,那嘴角微揚的模樣格外的吸引人。
纖細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撫上了他的臉頰,帶着一種微微的顫抖。
夜,很沉靜,隱隱的有山風的呼嘯聲傳來。
俯身,她輕輕的吻上了他的脣。
明知道愛上這樣的男人是她的劫難,可是早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已經在劫難逃。
手指一一描繪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最後在他的脣上輕柔的摩挲着,“我愛你,南宮瑾。”
在他的耳邊,她喃喃地說着,將頭靠在他的肩窩處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那一夜,她的耳邊一直都有斷斷續續的呢喃聲,可那些所有的話裡女主角卻只有一個,那個叫做樂曉婉的女人,那個永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那些話即使在睡夢中,她都能倒背如流。
“曉婉,我愛你。”
“曉婉,不要離開我。”
“曉婉,求你。”
“曉婉,你一定要幸福。”
……
那麼多那麼多,那些話多到讓她心疼,彷彿心暴露在空氣裡被人用鈍刀一刀一刀的割着一樣,那種疼,疼到讓人麻木。
“南宮瑾,你是個傻瓜,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瓜。”
伏在他的上方,看着那張陷入深深夢魘的臉,她這樣說着。
她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每晚都這樣,即使在睡夢中,那個女人仍然佔據了他所有的思想,可是今晚,她的心的確爲他疼了。
不知不覺中,東方出現了第一道魚肚白,在天光似亮非亮之時,洛晴柔終於沉沉睡去了。
一覺醒來,還沒睜開眼睛,她的手下意識的摸向了身側,可是那裡空空如也,腦子一激靈,下一刻,她整個人從牀上彈跳了起來。
偌大的房間裡整潔的似乎就像從來沒有人進來過,地上的衣服已經被收走了,甚至於空氣中都飄蕩着一種淡淡的青草的味道。
環顧四周,她有一剎那的怔忡。
“南宮瑾”
下一瞬間,她突然掀開被子然後赤着腳跑了出去。
空蕩蕩的房子,名貴的地毯,沉重的紅木傢俱,在這樣的地方似乎連呼吸都讓人覺得窒息,這是房子,卻沒有人的氣息。找遍了整間屋子,都沒有看到他的影子,下意識的拉開房門,卻在看到眼前的一切呆在了那裡。
在微熹的晨光中,南宮瑾靜靜的坐在院子裡,頭仰在椅背上,眸子緊緊的閉着,那張平日裡溫文爾雅總是帶着一抹淡笑的臉此時卻被一種冷漠所取代,那樣的瑾,看起來很近,實則遙遠。
輕手輕腳的走到他的身後,洛晴柔屏住呼吸的站在那裡,凝視着那張百看不厭,卻越看越讓人心痛的臉,不知爲什麼,眼眶裡突然有一種熱熱的液體在涌動。
“既然醒了就走吧”
南宮瑾淡淡的說道,依然是緊閉着眸子,只是端着酒杯的手也一同舉了起來。
“瑾”
洛晴柔喃喃的喚了一句,忽然就想緊緊的握住他的手,這樣的瑾給人一種很飄忽的感覺,似乎他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消失一樣。
“走吧,這裡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南宮瑾的嗓音裡聽不出一絲情緒,於平日裡的他判若兩人。
“你心疼了,是嗎?”
看着他,洛晴柔突然笑了。
“洛晴柔,你管得太多了。”
依舊是緊閉着眸子,可是那眉心卻是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如果放不下,爲什麼還要眼睜睜的看着她走?我認識的南宮瑾不是那麼懦弱的人。”
“洛晴柔”語調陡然提高了幾度,那張平靜的面具似乎在一點點的皸裂。
“南宮瑾,我愛你,很愛很愛。”
說這話的時候,洛晴柔的臉上有着一絲悽絕的味道。
這一刻,天地之間都很安靜,安靜到都能聽到樹葉被剝離枝幹的聲音。
深吸一口氣,南宮瑾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向天空飄蕩的浮雲時,臉上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在這個世界上,什麼都可以說,但是不要隨隨便便的說愛,說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而我早已說過了,對的是另一個女人。”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那嘴角上揚的模樣彷彿他依然幸福。
“南宮瑾,你醒醒好嗎?你和她都過去了,現在她是別人的老婆,和你再沒有關係,你懂不懂?”
洛晴柔艱難的說着,別開視線不再看那張會讓她痛的撕心裂肺的臉,每多看一秒,心都像是裂開了一條長長的縫,那樣的縫隙無法彌補。
“呵呵~~~”
看着她,南宮瑾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你不懂,真的不懂。”
“我是不懂,我不懂你這種變態的思維,不爭取,卻也不放棄,你在等什麼?等着他們分開嗎?還是等着她重新回頭來找你?南宮瑾,別傻了,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他們有多相愛,你明明知道的,過去不可能分開,現在也不可能,未來更加的不可能。”
洛晴柔說的有些歇斯底里,如果可以,她真想拿塊石頭狠狠的敲醒他,還想拿把刀撬開他的腦殼,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明明是看似風-流的人此刻卻裝出一副情種的模樣,這樣的反差讓人接受不了。
“這是我的生活,也是我選擇的人生,你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洛晴柔,你走吧,就算我和她不可能,我和你同樣不可能。”
這些話,南宮瑾說的平靜卻也說的決絕。
早在一開始,他就是被判了死刑的,這一生,他不曾想過逃脫,也不曾想過會被誰救贖,癡也好,傻也罷,就這麼過吧。
“南宮瑾,你——”
指着他,洛晴柔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的平靜如一把利刃深深的插-進了她的心臟裡,很疼,疼到痙攣,疼到無法呼吸,任憑四肢抽搐,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大抵人生就是這個樣子的,如同上帝在打開一扇門的同時會關上另一扇窗一樣,她得到了萬千憐愛,卻得不到他的傾情一瞥。
“走吧,我們是不同世界裡的人,勉強在一起的話,早晚會死掉的。”
南宮瑾的聲音很輕很淡,將酒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緩緩地站了起來。
一件銀白色的襯衫配上一條咖啡色的修身長褲讓他看起來更加的英挺逼人,垂在額際的一綹碎髮卻給那樣的放蕩不羈中平添了一絲邪魅的味道,看向她的時候,那眼神平靜的就像是一潭死水,帶着一種殘酷中的溫柔。
“南宮瑾,我恨你。”
說話間,洛晴柔猛的撲了上來,環住他的脖子,用力的吻上了他的脣。
脣齒廝磨間,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漸漸的瀰漫開來。
靜靜的站在那裡,南宮瑾任由她撕着咬着,雙手插在褲袋裡,眸子裡充滿了悲憫。
終於發泄夠了,洛晴柔順着他的腰身慢慢的滑坐在了地上,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她第一次哭的像個孩子般,那樣的無拘無束,那樣的肆無忌憚,彷彿要把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腦的哭出來才甘心。
看着她,南宮瑾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將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手帕塞進她的手裡轉身進了屋。
清晨的風吹在身上依然帶着一種不可忽視的涼意,站在窗前,他靜靜的看着她哭,奇怪的是,心裡竟然無波無瀾。或許因爲沒有愛吧,她的眼淚根本不足以成爲殺傷他的利器。
隔着那層玻璃窗,他們站在兩邊,如同世界的兩端一樣,末了,哭的累了,也哭的倦了,洛晴柔終於踉踉蹌蹌的站起身,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她突然笑了。
“南宮瑾,我還會回來的。”
嘶啞着嗓音,她低低的怒吼着,等她處理好手頭的事情,她發誓她一定會回來。
那樣孩子氣的表情讓南宮瑾不由得笑了起來,也知道她沒事了。
有的時候,溫柔對一個人來說卻是致命的殘忍,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想明白的,想明白這個人只是人生中的過客還是可以相牽一輩子的手,他要的愛情其實很簡單,可是那個能給與他愛情的人卻不見了。
躺在沙發上,他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看向天花板的眼神有着一絲空洞和剝離的感覺。
院子裡隱隱的響起了汽車引擎的聲音,閉上眼睛,他假裝自己還在沉睡着。
“瑾哥哥”
門口傳來一個女子清亮的叫喊聲,隨後,他聽見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看到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他,進來的女子一下子愣住了,隨即一溜小跑的跑到了他的面前,“瑾哥哥,你怎麼了?”
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的拍打着他的臉,眸子裡有着顯而易見的疼惜。
睫毛微眨,南宮瑾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傻丫頭,不去陪你男朋友來這裡幹嘛?”
南宮瑾一臉寵溺的看着她,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坐了起來。
“瑾哥哥,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