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回到家裡,在回去的路上,裴明哲不停的撥打着木蘿的手機,可是那頭卻一直都是死一般的空寂,目視前方,雙手緊緊的握着方向盤,將油門猛的踩到了底,木蘿的笑臉始終在他的眼前回蕩,攪得他心神不寧,有好幾次都險些與對面的車子撞在一起。
遠遠地,當那座白色的大房子呈現在眼前時,在距離那裡不到二百米處,他猛地踩下了剎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了一陣刺耳的聲音。
趴在方向盤上,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當確定心緒漸漸地平靜下來時,才重新踩下了油門。
雕花鏤空的大門緩緩開啓,車子慢慢地駛入了院中,甫一踏進去,裴明哲的心就劇烈的狂跳了起來。腳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每走一步都是艱難,輕輕的推開大廳的門,裡面空蕩蕩的,不知爲什麼,那一刻,他卻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木蘿、老婆、木蘿……”他輕聲的喚着,聲音極盡溫柔,似乎是怕嚇到了她,看看時間,上午十二點多,這個時候木蘿應該會午睡吧,輕手輕腳的走進臥室,推開門,牀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那裡,但是她的包包還在。
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氣,裴明哲輕輕的推開了浴室的門。
只一眼,他便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歷史又一次重演了……
浴缸裡的水已被染成了一片血紅的顏色,一滴一滴鮮紅的血仍然順着浴缸的邊緣流了下來,滴在那潔白的地板上如一朵朵盛開的紅梅。
“木蘿……”裴明哲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呆呆的站在那裡,竟然忘了所有的反應,身子軟軟的順着牆壁滑坐在了地上,這個女人,這個讓他重新燃起希望的女人又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將他重重擊倒了,心,在那一刻冰涼一片。
當救護車呼嘯着將木蘿帶走的時候,裴明哲仍是愣愣的坐在那裡,空氣裡有着濃濃的血腥味道,不知爲什麼,那一刻,他突然很想笑,原來自己就像是一個小丑一般,就算用盡所有力氣,換來的也不過就是這些。
“峻,木蘿自殺了。”摸起身邊的手機,他撥通了風司峻的電話,他想,如果木蘿能夠醒來的話,她最想見到的人應該是他。
“你說什麼?”風司峻猛的跳了起來,一掃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樣,“你現在在哪裡?”
“我……”一句話未說完,眼前一黑,裴明哲也暈了過去。
聽着話筒裡傳來的“嘀嘀嘀……”的聲音,風司峻一腳踹醒了南宮瑾,顧不得穿上外套就這樣衝了出去。
再次醒來,窗外已經亮起了萬家燈火,猶記得木蘿說會等他回來的,可是——,眉間輕蹙,裴明哲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明哲,你沒事吧?別嚇唬媽啊,睜開眼睛看看媽媽好不好?”耳邊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好像有人在哭。
使勁的睜着眼睛,可是撐開的也不過就是一條細細的縫隙而已,“媽,我沒事。”他喃喃的說道,發出的聲音卻是細如蚊蚋,最後又陷入了一片濃濃的黑暗中。
似乎睡了很久很久,睡夢中有許多鏡頭一閃而過,快的根本就抓不住影子,在無邊的黑暗中,他似乎聽到了孩子的哭聲,隨後眼前又是白茫茫的一片,在白霧的盡頭,木蘿衝着他溫柔的笑着,一如初見時的模樣,梳着高高的馬尾,興沖沖的走到他的面前。
“喂,你是裴明哲,對不對?我告訴你哦,以後不許再欺負我們家峻,否則我讓你好看。”
帶着一點野蠻,帶着一點驕縱,可是從那一眼開始,他就深深的愛上了她,深到爲了得到她,可以不擇一切手段。
身子一陣暖一陣寒,暖的時候彷彿是放在火上烤一樣,寒的時候又像是被放在冰窖裡,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滋味讓他整個人都焦了。
“峻,他不會有事吧?”皺緊眉頭,看着三天來一直昏迷不醒的裴明哲,南宮瑾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不會,他只是累了,等他休息好了,自然就會醒來。”看着那張在睡夢中仍然糾結不安的臉,風司峻淡淡的說道,拿起毛巾輕輕的拭着他額頭上的那密密的一層細汗。
看着他,南宮瑾突然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
原來,愛情是死不了人的,它只會在你最疼的地方深深的紮上一刀,讓你欲哭無淚,只能這樣日日夜夜的受着煎熬,輾轉反側,然後久病成醫。
第四天清晨,當陽光灑滿一室的時候,裴明哲終於從那無底的深淵中掙脫出來,看着天花板的那一刻,像是受不了這樣刺目的光線似的,他又閉上了眼睛。
“醒了?”風司峻輕聲問道,隨即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裴明哲喃喃的說道,聲音裡有着一道不自覺地嘶啞。
“夢境美嗎?”仔細的擦拭着他的每一根手指,風司峻漫不經心的問道。
“很美,彷彿置身在天堂之上。”裴明哲亦是小聲的說道,卻固執的不願意再睜開眼睛。
“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這裡有剛從家裡拿來的粥。”將他的手放進被子裡,風司峻緩緩地站了起來,拉開窗簾,任由陽光傾灑進整個房間裡。
“好”掙扎着坐直身子,裴明哲的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那張本就白皙的臉上此時更是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一口一口的喂着他喝粥,不知爲什麼,那一刻,風司峻突然想起了樂曉婉,每次自己生病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一口一口的喂着自己,唯一與現在不同的是,他可以靠在她的懷裡,偶爾還能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揩幾下油,每當那個時候,她的臉總是漲的通紅,而他則是肆無忌憚的笑了,因爲那樣,病好像都去了一大半。
“你把粥倒在我的鼻子上了”
耳邊突然傳來了裴明哲抱怨的聲音,回過頭一看,他不由得笑了,“抱歉,走神了。”說着,他拿起紙巾囫圇的給他擦了一通。
“你……”看着他,裴明哲突然無言了,將碗推開,示意不再吃了,靠在牀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爲什麼不問問木蘿怎麼樣了?”風司峻狀似隨意的問道,將紙丟進了垃圾桶,將粥倒回保溫桶裡,隨後在牀前坐了下來。
心頭一震,裴明哲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她……怎麼樣了?還好嗎?”
“還不錯,只是——”說到這裡,風司峻突然頓住了。
“只是什麼?”裴明哲很平靜的問道,只是放在被子上的手卻在不停的顫抖着。
“只是孩子沒了”風司峻輕聲說道,隨即將視線轉向了別處。
心彷彿被人硬生生的剜去了一塊一樣,那種生生的疼讓裴明哲的呼吸都困難起來,不過高懸的一顆心卻終是緩緩地放下了。
木蘿還在……
木蘿還活着……
“她現在在哪裡?”裴明哲喃喃的問了一句,手指無意識的撥弄着無名指的婚戒,那裡的璀璨一時間晃痛了他的眼。
“就在你隔壁的房間裡,想不想去看看她?”說話間,風司峻丟給了他一面鏡子和一個剃鬚刀,“收拾收拾你自己吧,看看你現在像什麼?”
透過那面鏡子,看着裡面倒映出的滿臉胡茬的模樣,裴明哲一下子愣住了。
慢吞吞的刮完鬍子,慢吞吞的穿上風司峻給他丟過來的衣服,慢吞吞的穿上鞋子,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慢動作一樣,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他仍然是瑟縮了一下。
“走啊,磨磨唧唧的幹什麼呢?”風司峻沒好氣的說道,對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腳。
“我可不可以不去?”不知爲什麼,他突然很害怕見到木蘿。
“隨便你,如果下次木蘿再問起我的話,我就說你死了,這樣行嗎?”指了指自己那堪比熊貓的黑眼圈,風司峻不奈的翻了個白眼,“求求你們了,別再折磨我了,好不好?我還要去找老婆呢。”
“你……”一句話還沒說出口,肩膀又捱了結結實實的一掌。
“閉嘴,快走。”
“喂,我還是病人呢,你的力氣能不能小一點啊?”
“不能,你不知道我這幾天的火都沒地方發泄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風司峻一把將他推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