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主宅。三樓某臥室內。
花韻單手支頤歪着身子坐在電腦前,無精打采的移動着鼠標,將炫舞遊戲商店裡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點擊試穿。最近遊戲更新了一批新服裝,照往常她的習慣,肯定是不管喜歡不喜歡穿不穿先買幾件再說,可是今天——
“醜死了,怎麼這破遊戲越更新品味越來越腦殘?”花韻煩躁的將鼠標一扔,一臉不爽的將身子縮進柔軟的椅子深處。
“這遊戲不是一直腦殘嗎?”身後有人淡淡的接話。
花韻頭頂的小火苗蹭的一下有被加大的趨勢,她擡腳抵在電腦桌上一蹬將椅子往後轉了180度,惡狠狠的瞪向那個說話的某人,咬牙切齒怒指道:“宋變態,你吖給我起來!”
被稱爲變態的某人正一派慵懶的斜躺在花韻面前的大牀上,手肘屈起支着頭,嘴角微揚似笑非笑。他穿着一身休閒夏裝,淺藍色格紋襯衫,同色系長褲,簡單的衣物剪裁合身,將他本就勻稱修長的身材修飾的更加完美。不似他穿黑色時的邪魅而危險,此時他看起來倒更像一位優雅慵懶的翩翩貴公子。
對於花韻的話絲毫不爲所動,宋羽曦眸光淡淡掃過花韻那張橫眉怒目的小臉,語氣涼涼道:“不起。”
這句話的後果是,下一秒,一團不明物什嗖的飛向他,宋羽曦擡手一抓,輕而易舉的將那枚兇器——小豬抱枕抓入手中。眼角餘光看到緊跟着那枚兇器張牙舞爪撲過來的某花,眸底漾過一抹淺淺的笑瀾,他不動聲色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十分配合的被花韻結結實實的撲倒在牀上。
花韻偷襲得手,看着被自己撲倒的宋羽曦,不禁有些得意的輕哼了聲,雙手按住宋羽曦的肩膀防止他掙扎起來,自己側借力撐起身,秀腿一跨大剌剌的坐在宋羽曦的肚子上面,雙手叉腰,低頭俯視着宋羽曦趾高氣揚道:“這是我的牀,不准你睡!”
話音剛落,花韻驚呼,一陣天旋地轉,情況瞬間完全扭轉,她已在下,他在上。
她整個人被壓在他的身下,那專屬他身上淡淡的溫熱氣息籠罩住她,那味道和屋外園子裡種植的鳶尾花香很像。爲什麼是鳶尾……她心裡有些微微迷惑……
感覺頭頂上有一道灼熱的視線,花韻擡頭看去,卻忽然落入他深邃如海的眸中,那眼睛裡包含了太多東西,她想去仔細去看去探究,卻又害怕知道。
她突然有些慌亂無措,側頭避開那令她心悸的目光,可是鼻尖縈繞的都是他的氣息,卻是怎麼也避不開。這時她才驚覺自己剛纔的舉動是多麼白癡,明知道這人是危險源,一定要保持距離才安全,結果自己傻乎乎的居然自投羅網,他現在心裡指不定怎麼樂呢!
看他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樣子,花韻臉上止不住血氣上涌,頰如火燒。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花韻發覺自己的心臟跳的快的幾乎要躍出胸腔,腦袋裡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快要沒辦法思考了。小手推了推宋羽曦,紋絲不動,她惱羞成怒的掄起小拳頭砸了兩下,氣急敗壞道:“你,你快點起來!”
“不起。”還是不鹹不淡的兩個字。宋羽曦單手撐在花韻的頭側,將身體的重量大部分支在手上避免壓到身下的人,好整以暇的看着花韻窘迫的小臉,心裡生出幾分愉悅。
“你!”花韻氣結。奈何自己這細胳膊細腿的力氣在這人面前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計,她又氣又惱,放棄繼續做垂死掙扎,只睜圓了眸,磨牙瞪着他。
有多久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過這張一氣惱就紅撲撲的小臉了?宋羽曦眸色一深,空着的那手已經撫上那張無數個午夜夢迴執拗的佔據着他思緒的臉,指腹在她的頰上反覆摩挲,一遍又一遍。與記憶中相比,她的容貌並無多大變化,只是長開了些,矮矮的個子也長高了不少,雖然與自己比起來還是個小矮子。
時間如穿過發隙的風,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流逝,若記憶無差,整整三年了吧。
久違了。我的女孩。
他指腹微礪的觸感,燙的花韻的臉通紅,他深深凝着她的眸光,那極致溫柔的動作,彷彿她是他失而復得的至寶,小心翼翼,細細溫存。
心裡突然就是一疼。她不記得從哪裡看過,說心疼的感覺就像被什麼蟲子啃了一口,她現在就
是這種感覺,形容的真是該死的貼切。
她突然害怕與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她的心好像開始不受控制,越與他靠近,就越發淪陷的厲害。身體因爲和他的貼近禁不住泛起一陣一陣的顫慄,他的溫柔讓她想要不顧一切的沉溺,可是——不可以,她不可以。
“你在害怕什麼呢?我嗎?”似乎察覺到了花韻情緒的轉變,他修長的指捏住她的下巴迫她對上他的眼睛,語氣輕輕淡淡,帶了絲微諷。
看着他染了薄怒的瞳,花韻心裡澀澀的疼,在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前,嘴裡已低低喚出了那兩個字:“阿曦。”
宋羽曦的身體微不可察的一震,雙眉擰起,深深看着花韻:“嗯?”
“又皺眉。又皺眉。”花韻突然不悅的一皺鼻子,伸手就往宋羽曦眉心胡亂一揉,嘴裡還十分不滿的咕噥着:“不許你老是皺眉,跟個小老頭一樣。”
宋羽曦被花韻這脫線的舉動弄的一愣,隨即笑聲卻止不住從喉間輕輕瀉出。原來不管時間過去多久,她還是當年的她,他的她。可是,花韻,你怎麼敢?仿如兩人之間從未有過那三年的空白,還能毫無隔閡的做出這樣親暱的姿態。
時間確確實實是過去了三年的,無一刻不在提醒着他,她當年的狠心和決絕。
捏着下巴的手倏然一用力,花韻吃疼,輕吸了口氣,怒了,另一隻手也用上,雙手用力去揉宋羽曦的臉。看着那張俊臉在自己的魔爪下被蹂躪的變形,花韻甚是滿意的咯咯笑了起來,嘴裡還不停的低低哼道:“死阿曦,臭阿曦……”
“爲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宋羽曦挑眉淡淡問。
“我,我,我……算我一時沒認出來行不行?”花韻我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蹩腳的謊言,話一說出卻十分的沒底氣,氣勢瞬間矮了半截。一雙烏亮的眼睛骨碌碌的往周圍瞟啊瞟,就是不敢去看宋羽曦的臉。
“沒認出來?嗯?”仍是淡淡的語調,最後那個字語調卻微微一揚,渾身都開始散發出一股極端危險的氣息。
完了,這回死定了!花韻在心裡一陣哀嚎,雙手蓋住臉,從指縫間偷偷瞄去,只見宋羽曦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在他的視線下,花韻頓時覺得無所遁形,心裡淚奔,爲自己接下來的命運默哀。
如果她告訴他,當初她是故意逗他玩的,他會不會立馬就掐死她?
怎麼辦,阿曦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話說花韻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死的就是宋羽曦,至於上次敢不怕死的捻虎鬚,不過是因爲三年不見,膽子被養肥了不少,亦忘記了以前許多慘痛的教訓,才致現在的悔不當初。
“阿曦……”花韻糯着嗓子討好的衝宋羽曦堆起笑臉。
“嗯。”依舊淡淡的看着她。
“我餓了。”語氣可憐兮兮。
“阿韻,你的藉口並不高明。”冷笑,眉眼依舊淡淡。
皺眉,某花不死心,繼續可憐兮兮巴巴望着宋羽曦:“阿曦,我真的餓了,真的。”
一聲輕嗤,宋羽曦自嘲一笑,明知她只是藉口轉移話題,他卻無法不去當真。
身下,她的發凌亂的鋪散在牀榻上,髮絲烏黑柔亮,輕輕捋起一縷長髮在指尖,有些許從他白皙的指尖滑落。他凝着手中那縷黑髮突然道:“你從前最不喜歡長髮,嫌打理麻煩,怎麼現在卻留長了?”
“海若哥哥說我留長頭髮很好看。”花韻不假思索回答道,從宋羽曦手裡奪回自己的秀髮,非常寶貝的順了順,又美滋滋的問宋羽曦:“阿曦,你說我留長頭髮好看麼?”她期待的看着他,模樣像足了一個獻寶的孩子。
聞言,宋羽曦的眸光一深,眉間劃過一抹戾色。他伸手輕輕撫了撫花韻的發頂,動作溫柔,有絲寵溺的味道。
“回答我呀,阿曦,好看麼?”花韻見宋羽曦沒有回答,不樂意了,小拳頭擂了他幾下,又問了兩遍。她心裡有絲緊張,想從他嘴裡聽到讚揚的話,但是又怕他說不好看。
宋羽曦仍是沒有回答,手上的動作愈發輕柔,就在花韻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卻聽得頭頂他語氣淡漠的道:“剪掉吧。”
花韻怔愣住,呆呆的看着宋羽曦,心狠狠一抽。
張了張嘴,她想說話,卻發覺喉嚨哽噎的厲害。咬了咬脣,一扯嘴角擠出個大大的笑,揚起小臉道:“不要。我不剪!”
“乖。剪掉。”聲音溫和,卻強勢的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不!”花韻倔脾氣也上來了,態度執拗,不肯妥協。
宋羽曦眉心一蹙,冷冷一笑。如此固執的樣子,是爲了靳海若嗎?因爲他說喜歡,所以你可以不怕麻煩,爲他蓄了一頭長髮。今天,爲了他,你甚至不惜忤逆我的意願,只因捨不得剪去爲他而留的發麼?
那壓抑了的怒氣瞬間涌了上來,他大掌狠狠的擒住花韻的小臉,冷了聲音:“阿韻,剪掉。你不適合。”
你不適合。輕輕的,簡單的,四個字,卻足夠將花韻之前小小的希冀擊得粉碎。心中的委屈鋪天蓋地的漫了過來,眼淚跟着不爭氣的就從眼眶狠狠滑落。
我不適合。是不是在你心中,只有靳雨若才適合?
記得那時,他,她,雨若,三人一起放學回家。她走在中間,扒拉着最近長勢有些過快的短髮,嚷嚷着過幾日就去剪頭髮。
雨若柔柔一笑,道:“花花,你不是月初才理的發麼?現在也纔不過十多天,我也沒見長多少啊。”
“長了長了!我自己的頭髮,我自己知道。”花韻作勢又扒拉了兩下頭髮。
一旁的宋羽曦不動聲色的拿過她斜跨在肩上沉甸甸的書包,語帶揶揄道:“姑娘家家的就要像雨若這樣留一頭長髮,纔有個女孩的樣子。”
她當時呲之以鼻,卻在他離開後,真的傻乎乎的開始蓄髮。只因爲他的一句不經意的話,她以爲自己像雨若一樣留了長髮,他會喜歡,卻原來,由始至終他喜歡的,其實並非那一頭美麗的長髮,而是有着一頭秀髮的那個人。
而自己,只是一個滑稽的跳樑小醜,一個可笑的笑話。
腦中閃過一張長髮及腰,容顏絕美,淺笑晏晏的臉。心裡不禁又是一陣黯然,她知道,雨若很美,自己跟她,自然無法相比。長髮的雨若,既溫柔又善良,一顰一笑都是動人至極的,很多人都喜歡她,阿曦……也是。
自己其實是知道的。不過她卑鄙的一直都不肯去承認罷了,心底可恥的想着,阿曦喜歡的是自己,不是雨若。
那,就這樣吧。早些認清事實,不好麼?自欺欺人,何苦呢?
當年,他不聲不響突然消失,不留隻言片語。最後,還是在雨若嘴裡知道,他離開的消息。這也許就代表着,她和雨若在他心裡的區別吧。
“既然你這麼討厭的話,那就剪掉吧……阿曦,我不要別人剪,你來剪,好不好?”花韻定定的看着宋羽曦淺淺笑着把這句讓她疼的幾乎撕心裂肺的話說完。
三年,這頭髮她爲他留了三年。承載着她這三年來對他的所有思念和感情,如今,由他親手來剪斷,也好,也算的上有始有終了。呵呵。
用力的眨眼,想眨去那迷濛了滿眼的水意,滾燙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從眼角滾落。
對他的執念,也從今天起放下吧。花韻在心裡對自己說。
宋羽曦卻猛地翻身而起,頭也不回的離開。
空氣中,還淡淡的迴盪着他摔門而出時冷冽的話語,“阿韻,你真的這麼捨不得嗎?”
走廊裡,宋羽曦臉色陰沉,步履飛快。一路過來,碰上的傭人都被他渾身那生人勿近的氣息嚇的魂飛魄散。
宋羽曦只當作沒看見,心裡的翻騰的怒火讓他想要不顧一切將所有毀滅。
她的樣子,讓他確信,她果真是喜歡靳海若。而且不止一點。
可是,既然她那麼喜歡靳海若,爲什麼又要在訂婚宴前夕逃走?
而自己,在見到她以後,想也不想立即便掩去了她所有的蹤跡,任靳家和花家那邊,找她找的天翻地覆。
花韻,你到底想怎麼樣?
三年前,我沒有帶走你。三年後,你自己重回我身邊。
既然這樣,那我便也只好笑納。
你和靳海若,除非我死,否則,再無可能。
不管你願意或者不願意,此刻起,我不會再放手,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