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古華宮中,寂寂如寒煙中的重巒,遂遠又寥落。
雪珠將內殿裡候着宮人都想着法子給派遣了出去,一時間,殿裡再無多餘的人。
“爲何這般勞師動衆?”榮妃正倚在繡塌上看着本琴譜,知道雪珠花了一番心思,眼瞼卻是擡也沒擡。
“娘娘,外面傳進話來,那個做衣服的裁縫鋪子找到了。”雪珠有些怯怯地說。
榮妃眸中透出森森的寒意:“這麼說,宋允央果然還活在人間?”
雪珠蹙了蹙眉:“現在還不能確定。”
榮妃的神情有些喜悅,又有點煩躁:“這話怎麼說的,找都找到了,不就代表宋允央還活着嗎?”
“按說是這樣,可是……”雪珠有點支支吾吾的。
榮妃的脾氣如何能受得了這樣吞吞吐吐,登時就惱了臉:“有什麼事快說,再這樣,自己去掌嘴!”
雪珠腿一彎跪了下來:“回娘娘,裁縫鋪子是找到了,可是宋允央卻不在裡面,只有一對老夫婦。南嗣王府的人先套了一會話,他們只說的綢衣服確實是賣過兩件,還說可以再做,至於是誰畫的花樣子,他們卻不肯說。那個老頭就說是自己畫的。”
榮妃略一沉吟:“此話可信嗎?”
“怎能可信?”雪珠道:“南嗣王府的人讓他當場畫個樣子,根本就不入流,更不用說能引得皇上注意了。”
榮妃本心是希望老頭的話是實情,那麼宋允央已死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可是,偏偏是這個結果,如何不令她大失所望?
雪珠偷瞧了一眼榮妃的表情,心裡一顫,接着說:“南嗣王府的人已把這對老夫婦抓了起來。”
“什麼時候的事?”榮妃看了看窗外。
“幾個時辰以前。”
“這麼說來,這兩人現在已經召了吧。宋允央到底在哪裡?”榮妃面色不知因爲忌恨還是不安,變得有些青白。
雪珠此時顯得更加緊張了:“偏遇上的這兩個人還是個硬骨頭,任用什麼刑,就是一口咬定不認得什麼宋允央,所有鋪子裡的事都只由他們夫妻二人經手。”
“呵,還有這種事!”榮妃冷笑起來:“宋允央倒底給了他們多少錢,讓他們值得把命搭上?”
“其實這還不是最麻煩的,麻煩的這對夫婦中的老頭,不知是之前有傷還是本來身體就不好,上刑了沒有一個時辰竟然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南嗣王府的人急着去請醫生,趕到時,此人已經一命嗚呼了。”雪珠的鼻尖上此時已經布了密密的汗,深知今天這頓打是少不了了。
沒想到榮妃並未馬上動怒。她瞥了一眼雪珠道:“下手輕重你沒和他們說明白嗎?這種事情上還會出紕漏?”
雪珠不敢答話,只是戰戰兢兢地縮在一旁。
榮妃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死了一個,另一個呢?能挺住嗎?”
雪珠聲音有些發抖地說:“另一個年紀也大了受刑不住,也昏了過去,饒是這樣,卻還是什麼也沒說。”
“那就派人把裁縫鋪子盯起來,若是宋允央與這家鋪子有關,總會出現的。這麼簡單的事,還要本宮教你嗎?”榮妃顯得很不耐煩。
“是,是,奴婢愚鈍,娘娘教訓的是。只是後來,爲了救這個婦人,南嗣王府請來了城裡最好的大夫。但是……卻沒成想……”雪珠聲音抖的更厲害了。
“是不是也給治死了?”榮妃氣得臉色都變了:“蠢才,你們能辦好什麼事?”
“回娘娘,不是的。”雪珠的辯解有氣無力:“請來的名醫,其實是個細作,他幾了。下子就把這個老婦人給劫了去!”
榮妃已經忍無可忍,手起掌落,在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雪珠臉上出現了一個手掌形的紅印子。
“都什麼時候,你們能不能爲本宮分點憂?”榮妃還是不解氣,又左右開弓地打了雪珠幾個嘴巴子。
打累了,她才喘了一口氣道:“此事到現在來看,對本宮卻是越來越不利了。”
雪珠含着眼淚,低着頭,強撐着答道:“娘娘多慮了,您是漢陽宮中魁首,如何能怕那些小毛賊。”
榮妃橫了她一眼道:“阿諛事承的話,瞅準了再說。本宮現在是魁首有什麼用,那個宋允央怎肯善罷甘休,她肯定要捲土重來的。現在棘手的事是誰在幫她,誰肯爲了宋允央而得罪魯氏一族?這個背後的勢力真的不能小瞧。”
說到這裡,她稍稍舒了口氣道:“還好,此事沒有傳播更遠。不管宋允央背後的勢力是誰,本宮都願意和他們鬥上一鬥……”
雪珠聽到這裡,不敢再瞞,硬着頭皮說:“此事已有人報了洛陽府尹……”
“什麼?”榮妃的身子有點僵硬:“誰這麼大膽子,敢管南嗣王府的事?”
“聽說是護國候告的。”雪珠老實回答。
“護國候……你是說那個赤穀人?”榮妃似是對這個名字不很熟悉,神情中帶着些不解:“那個赤穀人說是來承襲他哥哥的爵位來到洛陽,可沒成想此人一洛陽就混吃混喝的不走了,看來看去,此人都像是個沒出息的。怎麼,這次他竟然摻和到宋允央的這件事情裡來。”
“若只是個護國候倒也罷了,畢竟是隻是個小小部落的頭人,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怕就怕,他只是個衝在前面的棒槌,後面還有大傢伙在操縱着一切,看來這事是衝着我魯氏一族來的。”
“娘娘,您是不是多慮了。一個護國候不明原委,瞎湊熱鬧也就罷了,其他人誰會爲宋允央出頭?她無父無母,又沒有兄弟姐妹,毫無利益的事,誰會做?”雪珠有些不以爲然,
“說你是蠢才,你還不信?且不說她的血統,就是她現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夠掀起一陣風浪了。不管誰在她身後暗中相助,爲的都是鬧到皇上那裡,要我們魯氏一族好看。”榮妃的神情越來越冷靜:“此事斷不能讓皇上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