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貴妃昨天就坐在南夜帝身後,蘇染關於沈皇后與姽國師去了文淵閣的話她也是聽到了的,又親眼見到南夜帝帶着兩個兒子匆匆出去,自然知曉是怎麼回事。
即便她猜不到,兒子南夜毓也已經將真相告訴了她,並悄悄恭喜她,如今後宮她的位份是最高的了,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會有被立後的可能。
當然,這些話她不會說,關於沈皇后之死的真相她也不說笨到說出來。
瞧了一眼那個口無遮攔、新晉爲容華的妃子,蘭貴妃端起臉,輕聲喝斥:
“皇后娘娘已經去了,你們就不要在背後亂嚼舌頭,胡亂非議猜測是這後宮裡的大忌!這次就罷了,若有下次,可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一番話雖然說得輕言細語,倒語氣裡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嚇得那個妃子趕緊閉了嘴,並狠狠扇了自己兩個嘴巴:
“貴妃娘娘,是臣妾多嘴,謝謝您的提醒,臣妾下次再也不敢了。”
在座的妃子們不敢再議論此事了,倉促間又沒找到好的話題,所以一時便有了些冷場。
蘭貴妃“噗哧”笑了,柔聲道:
“瞧你們一個個噤若寒蟬的模樣,倒像是本宮不許你們說話了。本宮也只不過是好心提醒你們一下而已,在這宮裡往往是禍從口出,少言才能活得長。好了,你們退下吧,本宮有些乏,想歇會。”
幾個妃子們趕緊起身,紛紛行禮福身告退出了永寧宮。
木婕妤在剛走出永寧宮大門的時候,摸了摸耳朵,發現上面的翡翠耳環掉了一邊,不由小聲驚呼:
“呀,我的耳環掉了,可能落在貴妃娘娘那裡了,你們先走,我得趕緊回去找找。”
和衆美人告別,木婕妤轉身又回了永寧宮,這次直接被宮女帶到了後面的蘭心殿。
蘭貴妃看見她進來,讓貼身宮女將一枚耳環拿給她,笑着道:
“木婕妤,你回來是不是找這隻耳環的?瞧你這魯莽的性子,連耳環也能落在本宮的宮裡。”
木婕妤接過耳環戴上,順勢又在蘭貴妃塌前的錦凳上坐了下來,笑盈盈地道:
“貴妃娘娘,臣妾剛纔還忘了頂頂緊要的一件事情呢。”
“哦,什麼頂要的事?”蘭貴妃淺啜了一口雀舌茶,低垂了眉眼輕問。
“自然是恭喜娘娘了。”
木婕妤湊近了些,神情恭謹又不乏親熱地說道:
“恭喜娘娘如今貴爲後宮第一人,重掌後宮大權,臣妾內心更希望娘娘早日登上皇后之位,這……”
蘭貴妃將茶杯放下,擡起眼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這纔出聲打斷她的話:
“木婕妤,你進宮也有不短的時間了,怎麼也犯了剛纔李容華的錯?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難道你不知道麼?況且,你原先就和皇后娘娘走得很近,如今她屍骨未寒,你便來親近本宮了,這要讓本宮如何說你是好?”
木婕妤端正身子坐好,低眉垂眼地回道:
“貴妃娘娘,臣妾當初也是受叔叔所託,所以才和沈雲嫣走得近了些,如今她的人既已故去,臣妾便也不用再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侍候她了。”
木婕妤的叔叔就是日光城的城主木海清,當初是木海清向皇帝求情請求將自己的侄女從冷宮裡放出來的,南夜帝便藉此將冷宮裡的妃子們全放了出來,當中自然也包括了當時被貶的沈皇后。
也是自那之後,沈雲嫣才和木婕妤走得近了些,木嫣妤便時常去鳳儀宮陪她說話聊天來着。
說起來,沈雲嫣感念因了木海清一言才讓自己得以重回鳳位,所以連帶對木婕妤的態度也與對其他妃子不同,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不會忘了她。
木婕妤如今在蘭貴妃面前將自己說成是在小心翼翼地侍候沈雲嫣,實在是不實之言。
蘭貴妃心知肚明,但並不點破,只是淺淺地笑了笑。
木婕妤悄悄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隨後欺身上前,湊到她面前小聲說道:
“貴妃娘娘,叔叔離開京城之前,囑咐臣妾日後當以娘娘您馬首是瞻,說是跟了您,纔會有未來。”
蘭貴妃不由笑了,隨後正色道:
“木婕妤,其實只要你做事小心謹慎,不亂說話,不亂站隊,保持一顆平淡的心,不爭寵、不侍驕,未來自然光明一片。”
“是,娘娘教訓得是。”木婕妤低下頭恭謹稱是,臉上卻有着不以爲然。
“好了,咱們在這閒聊也是耽誤時間,不如去給皇后娘娘燒柱香,在她的靈前拜一拜,求她保佑我們日子平安吧。”
蘭貴妃站起身,率先朝蘭心殿外走去,木婕妤微一愣怔,趕緊起身緊隨在了她的後面。
如今這宮裡最大的就是這位蘭貴妃了,她又有個受皇帝器重的兒子,將來保不準就是皇后的命,再遠一點,就是皇太后的命了。
正如她的叔叔木海清說的,跟緊了蘭貴妃,保證不會讓她吃虧。
*
千陌帶着小包子和丫環們回王府後,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讓丫環將王府的大管家和幾個分管具體事務的管事給叫到了知微苑。
王府的大管家姓嚴,四十多歲,一副標準的管家模樣,嚴謹而謙恭,此時他帶着幾個得力手下躬身站在千陌面前,恭謹地說道:
“王妃,不知您叫我們來,有什麼吩咐?”
他們幾個是王府裡的老人,消息也靈通,王府的犄角旮旯裡發生的事,哪怕只是花道邊一株百年山茶又開了一朵花了,他們都會很快知曉。
所以,昨天千陌重新回到王府,並宣示對王府的所有權,限期讓逍王爺搬出王府的事情,他們也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
但他們並不信,一直半信半疑,見昨晚並不異狀,便將這事給忘了,心道不過是王妃在耍脾氣,和王爺鬧彆扭,過個幾天就會沒事了。
此時被千陌叫來,他們雖難免有諸多揣測,倒也未往那方面去想。
千陌左手擱在小几上,手指輕敲着金絲楠木的桌面,淡淡地說道:
“嚴管家,張管事,孫管事,楊管事,你們是這王府裡資格最老、辦事能力也最強的人,日後也將是我最爲倚重之人,今天將你們叫來,是有一事要告訴你們,也算是讓你們做個選擇,站好隊。”
“王妃請講,小的無不從命。”聲音愈發恭謹。
“唔,是這樣的,想必你們也聽說了,我已經將逍王爺休了,雖然還未辦手續,但也不過是時間的早晚而已。這座宅子和逍王爺的家產呢,他去年已經將它們當作聘禮全部轉送給了我,所以,從法律的意義上說,我就是這座王府的主人,逍王爺和蘇側妃現在只是暫時寄居在這裡而已,十天後他們就會淨身出戶。”
千陌瞧着一臉吃驚不自覺擡起頭看向她的管家們,聳聳肩,繼續脆生生地道:
“所以,今後,我就是這裡的主子,你們只能聽我的命令,逍王爺和蘇側妃無權對你們發號施令。現在,我給你們一個選擇,是願意呆在王府聽我差遣,還是願意繼續追隨一無所有的逍王爺,和他一起搬離王府,半刻鐘後,將你們的選擇告訴我。”
說罷,千陌不再看他們,只是將千潯身上那枚南夜帝的玉牌拿在手裡把玩着,不停地轉動着,讓幾人清楚地看到玉牌上面大大的“睿”字,以及象徵皇權的大象圖案。
嚴管家和幾個管事面面相覷,心裡暗自嘀咕:他們的王妃這是玩真的了麼?讓他們幾個站隊,這要他們如何選啊?一邊是王爺,一邊是王妃,兩個人身份都尊貴,選哪邊勢必都要得罪另一邊吶。
這這這,還真是一道難題!
一直站在門外迴廊上的夜魁見幾個管家默不作聲,不由急了,大踏步走進屋內,對着幾個人吹鬍子瞪眼:
“你們幾個磨磨嘰嘰作什麼!就蘇染那個狐狸精樣,明顯是禍水,王爺當年就在她手裡吃過虧,如今又被她哄得服服貼貼,俺夜魁第一個就看不慣!俺堅決站在王妃這一邊,你們快作決定!留就留,不留就趕緊收拾東西滾蛋!”
夜魁早被千陌收服,對她言聽計從,再者他對南夜太初最近重新迷上蘇染也是相當不滿,再加上他的心上人未來的媳婦紅翡在他耳邊唸叨,所以他是堅決地擁護千陌行使權利的,巴不得她早點將蘇染趕走,重新奪回南夜太初。
黑大個夜魁的這番話起了效果,除了管家表示他要繼續追隨王爺外,另外三個管事倒是一致表示願意留下來,以千陌爲尊。
千陌對這個結果表示很滿意,語氣輕鬆地道:
“如此甚好。紅翡,以後你就是王府的管家,你現在和夜魁隨嚴管家去做交接工作,然後,嚴管家既然願意跟隨逍王爺,那就讓他從原來的屋子搬出來,直接將他送到醉染院去服侍那兩位好了。”
紅翡爽快地答應一聲,和夜魁像押犯人似地,一左一右將嚴管家夾在中間出了知微苑。
千陌對着屋裡還剩下的三個管事吩咐道:
“既然你們三個選擇相信我,願意跟隨我,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們,從即日起,你們的月俸在原來的基礎上翻一番。”
三個管家沒想到只是簡單的站了個隊,居然能讓薪水翻番,自是喜不自勝,連聲道謝。
千陌淡淡地道:
“口頭謝我就不必了,我只看你們做事的能力與忠心程度,對我不忠,以及不嚴格執行我的命令,陽奉陰違的,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三人趕緊一迭連聲地表忠心:
“王妃放心,我們幾個一定唯您馬首是瞻,哪怕是王爺的吩咐,我們都不會聽的,堅決站在王妃一邊。”
千陌滿意地點頭,“那就好,你們先下去吧,有什麼事我會讓紅翡或者墨翠通知你們的。”
“是是,謝謝王妃,我們先下去了,祝王妃吉祥如意。”
等紅翡與嚴管家交接完畢回來向千陌覆命後,千陌便將幾件事吩咐於她,讓她這個新管家耀武揚威走馬上任地將她的命令吩咐下去。
不出意外地,二個時辰後,南夜太初便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