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看來是真下定了不小的決心，從目前的戰略態勢綜合戰區長官司令部的最新情報。”
“日軍目前調動的部隊數量已經超過了六萬人。”
“這其中分別是十三師團、十六師團、第十師團、混成三旅團、混成十三旅團（是關東軍從第七師團之中拆下並且加強的混合師團）。”
方立功站在沙盤前，手中拿着指揮棒。
“日軍的佔領區雖然擴大了不少，但由於華中方面軍的分兵，以至於他們在皖北地區的兵力不僅沒有因爲武漢會戰的爆發減少，反而還增加了許多。”
“這一點其實印證了此前我們的判斷，日軍妄圖南北呼應，沿着平漢鐵路線南下，進攻信陽，武雁關”
方立功頓了頓：“豫東會戰，或許可以稱之爲鄭州保衛戰，只有挫敗日軍圖謀鄭州的作戰企圖，才能挫敗日軍南北合流，合兵一處的企圖。”
“臨沂會戰，日軍一個阪本支隊不過五千多人，我軍聯合五十九軍、以及龐軍團、五十二軍都沒能夠將其追殲，在這樣的平原地形之下，想要和日軍六萬人對抗，說實話，殊爲不易。”
錢伯均緩緩開口：“日軍現如今的作戰風格愈發的穩健，不復此前狂妄。穩紮穩打，且不會有突出部的存在，現如今的日軍沒有了此前教條式的打法，想要殺傷其有生力量也變的困難許多。”
羅衛國指了指日軍的包抄方向：“這幫小鬼子，要是之前，咱們或許還可以取巧，利用一些新式打法和戰術，打日軍一個措手不及，現在，這羣小鬼子們已經在針對性的改進，不再追求進攻速度，難對付了。”
吳子強也是點了點頭：“從紙面上來看的話，確實是一戰區佔據了兵力優勢。日軍目前推進困難也是因爲三十一軍團剛剛抵達戰場，這羣關中子弟裝備精良，士氣高昂，且有完備防禦工事能夠依靠。”
“隨着日軍的轟炸和炮擊愈密，這些工事將隨着時間被摧毀..堅持不了太多的時間了。”
方立功點了點頭，他對於衆人的觀點也是頗爲認同：“根據兵團司令部的電報，日軍目前已經突破了城郊防線，以不惜一切代價的勢頭猛攻蘭封城。
三十八軍拼死抵抗，無奈日軍的優勢實在是太大了一些。
照這個勢頭下去的話..預計最多還能夠堅持三天左右的時間。”
“十六師團得到了最新一批的補給，勢必會一鼓作氣攻陷開封，二次調整，甚至在不休整的情況之下便會發起對鄭縣的進攻。”
楚雲飛有些焦慮，無論他如何推演戰局，都無法扭轉當下的豫東局勢。
只能夠不斷退守，以殺傷日軍有生力量爲主。
即便是經過兩年的佈局。
現在的他能夠做的還是太少了。
開封能保得住嗎？
楚雲飛認爲極其不可能。
但至少開封城，乃至黃泛區的百姓們免遭大劫。
守不住，那就火焚了開封！
什麼東西都不給小鬼子留下。
至於這些被疏散的民衆以及難民。
可以去晉東南的嘛！
願意定居的不僅免費提供土地，甚至還免費幫忙安家落戶！
故土難離沒錯但總好過死於兵災。
僅從當下戰爭形勢來看的話。
華北方面軍的指揮官寺內壽一的能力在戰史之中被嚴重低估。
甚至在楚雲飛已經料敵從寬。
但還是低估了這個老鬼子的狠辣。
自徐州會戰以來。
華北方面軍已經永久性損失五萬的重兵。
但是這個老鬼子依舊力主西進。
並且能夠調動華中派遣軍十三師團齊頭並進，一同發起進攻。
十三師團參與進攻的有一個步兵聯隊外帶兩個野炮大隊。
十六師團是全部主力、第十師團是長瀨支隊、外帶着混成三、混成十三旅團這樣的精銳。
不是日軍甲種師團，就是常設師團、乃至關東軍精銳作戰序列。
這是完完全全的大手筆！
甚至可以說，在忻口會戰最爲棘手的時候。
日軍也僅僅只是調動了四個旅團發起攻擊！
阪垣徵四郎半個師團橫掃山西的名號就是這麼打出來的。
當時他們主要交戰的部隊。
乃是中央軍嫡系十四集團軍以及晉綏軍六集團軍、七集團軍這樣的精銳部隊。
即便如此。
在忻口那樣易守難攻的地形之中都頂不住日軍的強攻。
開封一線自然更不用說了。
正當衆人討論着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戰局變化之時。
日軍擊退了二十七軍以及六十四軍的防禦，攻佔了杞縣、陳留。
三十一軍團、七十四軍有腹背受敵的風險。
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當即命令七十四軍以及三十一軍團後撤開封一線固防。
也正是楚雲飛抵達許昌城之後的第四天。
開封之戰打響.
日寇炸燬了部分的黃河河堤，洶涌的黃河水浪迅速阻斷了守軍的南北聯繫。
一時間。
七十四軍只能夠繼續向西北方向撤退。
隨着一把大火沖天而起開封城化作焦土。
而三十一軍團只能夠順着隴海鐵路線繼續向西撤離。
消息傳出，全國震驚！
一戰區長官司令部，程潛收到電報之後，一瞬間渾身冒出了冷汗。
僅差毫釐之間，他就要成爲千古罪人了！
掏出手帕擦乾了額頭的汗水。
豫東戰場局勢風雲突變，猝不及防的突襲打的薛嶽、程潛措手不及。
小鬼子的喪心病狂出乎了所有將領的預料。
“若非雲飛提醒我疏散交戰區之民衆，日軍決口勢必會造成生靈塗炭。”
“滅絕人性的畜生！”
薛嶽恨的那叫一個咬牙切齒：“對付這羣毫無人性的野獸，就不應該抓什麼俘虜，統統殺乾淨纔對！”
薛嶽的說法得到了一衆將領們的認同。
日軍憑藉着大水分割守軍部隊的優勢，迅速直撲中牟。
擊潰宋肯堂師長率領的守軍一四一師，並且佔領尉氏、扶溝。
第十師團佔領柘城
儘管薛嶽嚴令誰再擅自撤退便依法嚴懲。
但還是有的將領臨陣潰逃。
第六十四軍軍長李漢魂致電戰區司令長官程潛。
電文之中充滿了憤怒和無奈。
“第一八七師團長張鼎光守杞縣豬皮崗時擅自撤退，該師參謀長張淑民屢次煽動退卻，復敢棄職而逃；旅長謝錫珍首先退出豬皮崗，且未報告師長，藉口收容，擅自乘車南下。
葉庚常旅長，當睢縣之戰時，突告失蹤，據說已經易服趕往漢口。”①
李漢魂的這一封電報直接把郭懺麾下的一百八十七師捅了個乾淨。
得知消息的楚雲飛更是一通電話直接打進了戰區長官司令部，
這也是楚雲飛第一次以豫東會戰前敵副總指揮的身份，希望程潛能夠嚴懲責任人。
臨陣脫逃，本就該殺，擅自脫離部隊，丟下所部官兵，化妝潛逃，更是當千刀萬剮！
簡直就是有辱門楣，有辱軍人身份！
國民革命軍之恥辱，不嚴懲不足以以儆效尤！
楚雲飛的態度堅決，讓程潛一時半會還有一些不適應。
至於郭懺是誰？
九十四軍軍長。
小委員長陳誠土木系的四大金剛之一。
但其本人並非陳誠嫡系，卻深得重用。
一百八十七師是郭懺麾下的部隊。
如何處理，一時間還真有些難辦。
只是。
現如今的薛嶽已經斃了一個桂永清，相當於得罪了一個何應欽。
自然更不怕得罪陳辭修了。
薛嶽的態度比楚雲飛還要堅決，在程潛還在猶豫的時候。
他便下令，一封電報發給了統帥部。
內容也簡單，簡而言之就是一大段話敘述此事情況。
至於處理結果，薛嶽就一個問題，直接殺，還是抓了移交武漢軍法處。
常凱申當即覆電：“臨陣脫逃，殺無赦。”
該撤職查辦的撤職查辦，該抓的抓，該殺的殺！
在如此關鍵的時刻，還要擅自撤退。
這不是在給豫東會戰本就糟糕的局勢添堵嗎？
開封、中牟、鄭縣之間的距離有多遠？
不過七十公里而已。
別說是薛嶽了，就是程潛，又能夠如何組織防禦呢？
一戰區長官司令部還他孃的在鄭縣（鄭州）呢！
講難聽點。
若不是開封還有個惠濟河，中牟有個淮河水系的賈魯河，有小黃河之稱。
日軍的進攻速度甚至沒有黃河水衝的速度快..加上黃河此時並非汛期。
否則難以想象此次受災情況會有多麼嚴重。
至於楚雲飛收到一戰區長官司令部的命令之時。
日軍先頭部隊已經攻到了鄭縣之外。
防禦鄭縣的。
目前僅有三十八軍一部，以及七十一軍宋希濂所部。
七十一軍纔剛補充了三個團，部隊尚未休整結束。
就連宋希濂這個軍長本人，都在武漢參加軍事會議。
日軍的進攻速度確實很快。
可日軍的半機械化部隊的行軍速度在無阻擊的情況下，速度就是這麼快。
這就是三八年的日軍。
一天的時間。
輕步兵四十公里。
半機械化部隊和騎兵部隊都是八十公里打底。
這還只是日軍的基本行軍速度。
若是強行軍。
日軍步兵一天可以達到六十公里，半機械化部隊和騎兵部隊可以達到一百公里。
楚雲飛在這種情況之下，也可以算得上是另類的臨危受命了。
掛斷了電話之後，楚雲飛沒有絲毫的猶豫。
“命令，第198B並重迫擊炮營火速率兵北上，截擊日軍的騎兵部隊，並掩護一戰區長官司令部的後撤。”
吳子強敬禮之後轉身離開：“是！”
他將以最快的速度北上增援確保一戰區長官司令部的成功撤離。
楚雲飛預料到了有可能會出現這樣的一幕。
但也沒想到會發生的如此迅速。
從日軍決口黃河到中牟等地的失守，前後沒有兩天的時間。
他楚雲飛才率領部隊從蘭封一線撤下不滿一個星期。
現如今麾下的絕對主力榮譽196B尚未完成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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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適合調動。
唯一完成整訓的，只有198B，也就是吳子強所部。
方立功眉頭緊皺，他推了推眼鏡迅速分析道：“戰區長官司令部一行，只能夠沿着平漢路南下，撤往信陽一線，只有這樣，纔有足夠的部隊阻擊和拱衛。”
楚雲飛自然明白方立功的意思。
他所說的足夠的部隊。
實際上說的就是，信陽的西北方向有座小城名爲隨州，也稱之爲隨縣。
那裡是十七軍團主力部隊。
也就是胡宗難部的休整地區，他們本就是常凱申欽點，參與武漢作戰的絕對主力部隊。
而在信陽正東八十公里左右的潢川一線。
還有隸屬於五戰區的作戰部隊，也是當下聲名鵲起的精銳部隊。
那便是張自忠將軍的五十九軍。
有這樣兩支部隊的拱衛。
一戰區長官司令的安全自然不需要擔心太多。
在楚雲飛的命令之下。
率先完成人員調整的吳子強所部並重迫擊炮營率先北上。
纔剛北上不久，當天下午就和日軍的騎兵部隊打了一場遭遇戰。
幹掉了一百多頭的小鬼子繳獲了幾十匹的戰馬。
“十三師團，騎兵十七大隊？”
“立即彙報給楚長官！”
“是！”
孫銘掛斷電話之後，簡單的彙報了一下情況。
楚雲飛的大腦飛速運轉，迅速分析當下的情報和形式。
騎兵部隊一般都是先頭部隊。
日軍一般會用於偵察、追擊，乃至索敵。
飛虎榮譽師抽調部分兵力的北上的情報，很快就會傳遞到日軍的指揮部之中。
他們這支部隊，此時已經暴露在了日軍的視野之中。
更爲重要的是，以這羣小鬼子的腦袋瓜子，自然猜到了鄭縣方向定然是兵力不足。
否則斷然不會抽調部隊北上增援。
許昌同樣也是戰略要地，對於國軍部隊而言，也是必須要堅守的地方。
接下來，十三師團、以及第十師團、混成十三旅團等主力部隊，勢必會猛攻鄭縣、許昌之間。
切斷一戰區南北各主力部隊之間的聯繫，甚至很有看能會利用日軍佔領的黃河一線，以水代兵，以達到殲滅七十四軍、三十一軍團、二十七軍、以及六十四軍主力的意圖。
楚雲飛一通電話，打進了一戰區長官司令部。
向薛嶽闡述自身的設想，並且要求其極力避免主力部隊的損失。
至於薛嶽，則是要求楚雲飛所部固守許昌一線。
準備迎擊第十師團，至於鄭縣之戰，自有他坐鎮城內指揮。
薛嶽的態度很堅決..顯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楚雲飛自然無法看到六十公里外的戰場。
在他腦海之中的三維立體作戰地圖之中。
能夠清晰的看到日軍第十師團先頭部隊的後面還跟着混成十三旅團。
雙方的距離不到三公里。
很顯然。
日軍的騎兵部隊已經回稟了日軍指揮部。
阪垣徵四郎這個老鬼子在分析情報之後，判斷出了楚雲飛所部主力就固守在許昌。
而後以第十師團一部主力搜索前進。
混成十三旅團、以及國琦支隊在左右兩路隱蔽跟進。
很顯然..這是在釣魚。
一旦楚雲飛派兵主動出擊。
意圖消滅第十師團先頭一部主力，妄圖奠定戰局優勢之時。
便會遭到左右兩路日軍的同時夾擊。
到時候，主動出擊，那便不是奠定優勢，而是葬送兵力了！
只是這種做法讓楚雲飛覺得頗爲喜感，他在三維立體作戰地圖之中清晰的看清楚了日軍的部署..
一向狂妄無比的阪垣徵四郎不僅將指揮部設置到了距離一線二十公里的位置。
並且就連混成十三旅團也是如此.
這羣小鬼子，有點意思.
————
豫東戰場局勢糟糕無比。
長江以北防守地區的各部隊則是打出了世界笑柄級的戰鬥。
楊森所部的川軍在幾百頭小鬼子的進攻之下就丟了安慶。
【查進犯安慶之敵只陸戰隊數百，未經力戰，輕棄名城，騰笑友邦..】
這電報還真不是常凱申瞎發。
他發電報也並非本人發，而是以軍令部部長徐永昌的名義。
長江以北地區防守的中國軍隊，一共九個師。
再算上一些地方武裝，雖然兵力確實相對薄弱，但也沒到不能夠抵抗的程度。
從瀘州（合肥）一路南下的日軍部隊，進攻僅僅只是使用了極小部分的先頭部隊。
甚至是搜索部隊就攻下了面積頗大的區域。
這就讓常凱申惱火不已。
一邊調動部隊向潛山方向反擊。
一邊見日軍決堤取得了如此大的戰略優勢之後。
一道命令，下達給了長江沿線各部隊，要求他們掘開長江大堤，阻擋日軍兇猛的攻勢。
【乘江河湖水漲水之期，凡在我軍作戰有利方面，務處之構成氾濫，並望先行後報。二，江北方面：在宿松以東，江北岸地方，務儘量構成氾濫，以利我軍作戰爲要。實行經過，望隨行代電告。三、構成氾濫後，對敵汽艇勿庸顧慮，因較敵陸軍易於擊滅也。】
長江大壩比之黃河耿更加堅固，且江北部隊沒有相應的技術和設備。
工兵更沒有這個能力，戰局瞬息萬變，決堤長江的命令始終沒有得到執行。
豫東、日軍圍攻開封、進攻許昌一線。
安徽。
安慶、潛山、懷寧的失陷，使得長江上重要的阻敵屏障馬當要塞、湖口要塞暴露在了西進日軍的攻擊之下。
國軍部隊在常凱申的嚴令之下展開了反擊，第八十七軍表現較好，與西進的日軍第六師團形成對峙，阻敵西進。
一一九師燒燬了公路大橋，使得第六師團首尾不能相顧。
但因爲八十七軍戰鬥力及友軍部署並未到位的緣故，他們很難對，甚至沒有任何的能力對第六師團這樣的部隊造成巨大的威脅.
長江防線局勢趨於緩和，常凱申接着就將目光放在了豫東會戰的戰場上。
正當楚雲飛部署接下來作戰要點之時。
常凱申一封電報發到了他的指揮部之中..
中國抗日戰爭正面戰場作戰記上冊郭汝瑰、黃玉章主編。江蘇人民出版社P7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