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坪鎮戰場。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特務團的戰士們，就吃上了早飯。
白麪餅子放在熱水裡煮成了一鍋濃稠的糊糊，又加了鹽巴、野菜，讓他們吃得額頭冒汗，混身舒坦。
恨不能立刻端起槍來，跟小鬼子大戰一場，好發泄發泄渾身的精力。
等天光大亮的時候，不用楊遠山下令，高遠志和王根生就接連命令麾下火炮，展開了對小鬼子炮兵陣地區域的瘋狂炮擊。
“砰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炮彈出膛聲，響成了一片。
兩個炮兵營，一共60多門重炮同時開火，一下子就把還在折騰互換防區的小鬼子給炸懵了。
無遮無攔的公路上，“轟轟轟”地炮聲之中，小鬼子被炸得殘肢橫飛、鮮血四濺。
所有人都被嚇得心膽俱裂，恨不能立刻倉皇向公路兩側山脊逃竄。
不過，也有一部分勇悍的小鬼子軍官，站了出來，淒厲大喊：
“八嘎！炮擊！快避炮——”
然而，他們的喊聲又能有什麼鳥用？
在這種程度的重炮轟擊下，沒有戰壕和防炮洞作掩護的小鬼子士兵們，哪怕趴在地上抱着頭、或者躲到公路兩側的山壁根下，也還是會被爆炸的衝擊波給活生生震死！
……
第一師團師團長中澤三郎，這會兒正在吃早飯。
他準備吃完飯，再把這處指揮部移交給本多正材。
然而，他沒想到，對手居然連安穩吃飯的時間都不給他！
天剛一亮，就這麼開始轟炸了。
氣得他，一把將手裡的鋁製餐盒砸在了地上，怒吼道：
“八嘎！土八路爲什麼還有這麼多重炮？
今井正彥這個混蛋，不是說摧毀了他們大量火炮的嗎？
難道土八路還能變出重炮來？”
這時候，他的參謀長高橋滿堂急匆匆衝進來，對他喊道：
“師團長閣下，情況不妙！
土八路現在炮火密度，堪比我們兩個野炮兵聯隊齊射！
其中似乎還有大量的120毫米口徑重炮！”
“納尼？兩個炮兵聯隊？？？”
中澤三郎瞬間懷疑人生。
這特麼是一個團級單位應該擁有的火炮數量嗎？
但他耳聽得外面那驚天動地的炮聲，又明白，高橋滿堂沒跟他開玩笑！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大聲咆哮：
“八格牙路！
今井正彥這蠢貨，昨天根本就是虛報戰果！
土八路的火炮，根本沒有損失！”
“師團長閣下，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的炮兵必須立刻反擊！
要不然，勇士們都會傷亡慘重啊！”
高橋滿堂急切提醒。
聽他這話，中澤三郎也反應了過來，知道不能指望對手炮彈匱乏，自己停止炮擊。
得立刻應對纔是！
於是大吼着下令：
“快快滴，命令今井正彥，讓他們立刻反擊！”
“師團長閣下，今井君他們現在就剩9門炮，根本不可能跟土八路這至少五六十門重炮對轟。
卑職建議，立刻讓第8師團的炮兵部隊，也全部開火！”
高橋滿堂焦急地建議道。
“喲西！快快滴，行動！”
中澤三郎已然心亂如麻，來了個從善如流。
高橋滿堂見他同意，立刻叫來兩名傳令兵，讓他們分別去找今井正彥和本多正材。
同時，又命令這處指揮部的所有人員，收拾好東西，揹着中澤三郎，就開始向東撤退。
畢竟，這山坳外面的密集爆炸聲，實在太嚇人了。
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把他們這處山坳給炸塌。
……
這時候，剛準備收拾電臺的電報員，忽然收到了一封電報，連忙興奮地站起來，對着急忙慌的中澤三郎道：
“師團長閣下，司令官閣下來電，說他已調動獨立混成第7旅團，走天清谷、仙靈山一線小路，去進攻這晉西北腹地的關鍵城池——河源縣城。
讓我們一定要穩住戰線，等待土八路後方生變！”
聽得這話，中澤三郎頓時驚喜不已。
他可太久都沒收到什麼好消息了，現在總算來了一個。
簡直如同天降甘霖一般。
他忍不住連聲讚歎：
“喲西！
司令官閣下此舉，簡直如同羚羊掛角，妙到毫巔！
一旦河源縣城有失，這黃坪鎮的土八路，定然就只能狼狽撤退！”
他隨即又追問電報員：
“司令官閣下是否有安排運輸隊，爲我們運輸糧食過來？”
電報員點了點頭：
“嗨！司令官閣下的電報裡說，他安排了一個大隊的兵力，押送大批糧食已經朝着我們這邊趕來，預計最多2到3天，一定能趕到！”
“喲西！太好了！
司令官閣下果然還記得，當年與我並肩作戰的情誼！”
中澤三郎有些志得意滿，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
聽他這話，旁邊的高橋滿堂不禁好奇地問：
“師團長閣下，您和司令官閣下曾是同僚？”
他跟着中澤三郎也一年多了，可從來不知道，這廝居然還跟岡村次寧，有非同尋常的密切關係呢！
“沒錯！
當年在日露戰爭中，我們曾是一個小隊的同僚。”
既然已經說漏了嘴，中澤三郎也不藏着掖着了。
直接嘚瑟炫耀道。
所謂日露戰爭，就是1904年的小鬼子和老毛子之間的那場戰爭。
聽他這話，高橋滿堂頓時明白，爲何眼前這個明明臨陣指揮能力十分拉胯的傢伙，可以擔任第一師團的師團長了。
這資歷和關係，確實厲害啊！
他連忙吹捧對方兩句後，催促在場所有人，加緊收拾東西，準備撤離。
……
很快，這臨時指揮部裡的東西，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高橋滿堂安排一名強壯的士兵，背上右腳受傷、無法自己行走的中澤三郎，一馬當先，衝出了這山坳。
然後他自己，帶着衛兵、電報員、軍醫等人，跟在他們身後，也瘋狂往外衝。
……
話說中澤三郎，伏在牛馬士兵的背上，被帶出了山坳，然後他就聽到“咻咻咻”的呼嘯聲震耳欲聾。
擡頭一瞧，看到天空中不斷飛來巨大的黑點，落地爆炸。
炸得整條公路，都是坑坑窪窪，塵煙四起。
頓時忍不住大聲驚呼：
“八格牙路！
土八路的炮兵，就這麼肆意浪費炮彈嗎？”
對小鬼子而言，大口徑炮彈，也是相當珍貴的。
通常他們只會用於炮擊重要目標，而很少肆意對零散步兵目標進行打擊。 所以這會兒，他看到特務團的炮彈，完全是對着這麼長的公路，在隨意搞火力覆蓋，纔會有這樣的疑問。
高橋滿堂聽得他的驚呼，不禁十分無語。
心道：現在都特麼啥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管人家浪費不浪費炮彈啊！
知不知道保命要緊？！
還特麼參加過日露戰爭的老將呢，就這？
他正要催促中澤三郎，少嗶嗶，趕緊想想還有什麼別的辦法，能對抗敵人的瘋狂炮擊呢，忽然一枚巨大的120毫米迫擊炮炮彈，猛然帶着火星撞地球一般的氣勢，砸落在他們身前二十多米的公路上——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之後，他們這幾十人，全都被爆炸衝擊波，給捲到了半空之中。
口中狂噴鮮血！
更有無數彈片，將他們的身體，給射成了篩子！
讓他們毫無痛苦地回到了老家。
整個第一師團的指揮機關，就此完蛋！
……
小鬼子的野炮兵第一聯隊那邊，聯隊長今井正彥並不知道，自家的師團長和師團參謀長，已經喪生在特務團的炮火之下了。
他在發現遭遇炮擊時，就已經命令麾下那僅剩的9門火炮，開始冒着炮火，進行反擊了。
畢竟這會兒，他們的陣地，是落下炮彈最多的地方。
這要還不反擊，傻傻地等待上級命令，那就是坐以待斃，蠢到家了。
只不過這會兒，他們倉促間，來不及派遣觀察手，去觀察特務團炮兵陣地的方位。
因此，今井正彥也不浪費時間去調整炮擊諸元了，直接下令道：
“全體開火，不用調整炮擊諸元、不用校射，全力開火！”
昨晚，中澤三郎派人，給他們送來了陸航偵察機偵察到的特務團炮兵陣地方位，他們當時就已經調整好了各門火炮的炮擊諸元，做好了炮擊準備。
……
看到他的旗語命令，被漫天橫飛的彈片，壓制得根本擡不起頭來的炮手們，立刻就拉動了炮繩。
然後，幾枚炮彈就朝着黃坪鎮那邊砸了過去。
……
除了他們這幾門炮以外，第八師團那邊，本多正材也被特務團這突兀而來的狂暴炮擊給驚呆了。
他一邊命令步兵分散避炮，一邊也命令自己師團裡的所有山炮、野炮、榴彈炮，全力開火反擊。
這時候，師團參謀長久保圭仁，忍不住湊到他身邊嘀咕道：
“師團長閣下，土八路怎麼會還有這麼多重炮？
中澤師團長閣下不是說，他們昨天已經基本摧毀了土八路的重炮嗎？
總不可能是對方昨晚又有大股援軍到位吧？”
他差點就直說：中澤三郎是個坑貨，在對他們謊報軍情，拉他們第8師團下水了。
還好話到嘴邊，他還是想起了對方的身份地位，比自己高太多，根本不是自己一個小小大佐有資格辱罵的。
因此強行剋制住了。
本多正材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但這種事，沒有證據，捅出來也白扯。
更何況，中澤三郎名義上，還有權指揮他第八師團呢。
所以，他只能搖頭嘆氣：
“久保君，現在探究這些，沒什麼意義。
我們現在必須立刻行動，對土八路發動進攻！
否則繼續這麼被動挨炸，將損失慘重！”
久保圭仁點了點頭，眼珠子一轉，就建議道：
“師團長閣下，如今我們所處地形不利。
卑職建議，我們派出一個聯隊，沿公路兩側山脊向前推進，搶佔制高點，然後命令騎兵聯隊，向前衝鋒，以他們的機動性，衝進土八路的陣地，打斷他們的炮擊。”
“八嘎！
這公路狹窄，讓騎兵聯隊衝鋒，豈不是十分愚蠢？
而且現在我們的炮兵馬上就能開火反擊，到時候，我們的騎兵如果衝到土八路那邊，可能還會遭遇己方誤傷！”
本多正材一臉看傻子一樣的表情，怒懟久保圭仁。
他可是知道，昨天第一師團的戰車聯隊，可就是試圖衝鋒，而幾乎全軍覆沒在這狹窄公路上的啊！
“師團長閣下，土八路的炮火太可怕了！
卑職擔心……擔心炮兵聯隊恐怕無法佔據上風！”
久保圭仁當然不是傻子，急忙解釋。
聽他這話，本多正材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他當然也看得出來，此刻對手的重炮數量至少都有五六十門！
而且炮彈，也似乎可以隨意浪費。
自己的野炮兵第八聯隊，倉促間，的確有很大的可能性，並不能壓制住對方。
不過，騎兵對小鬼子來說，也是十分珍貴的技術兵種。
他寧可損失步兵，也不想損失騎兵。
於是略一沉吟，就斷然下令道：
“立刻命令步兵第5和第31聯隊，沿着公路兩側山脊，向前突進！
一旦遇到土八路阻擊，可以派兵繞擊土八路防線側翼！
第17、第32聯隊，沿着公路兩側山壁，速速前進！”
聽他這命令，久保圭仁連忙阻攔：
“師團長閣下，現在敵人炮火猛烈，是否沒必要讓第17和第32聯隊前進，徒遭損失？
而應該先後撤到敵人火炮射程以外？
等我們的炮兵有顯著戰果後，再考慮正面進攻？”
“步兵可以撤，那輜重兵呢？
我們的糧食本就不夠充裕了，如果現在拋棄，那今晚勇士們就要餓肚子！”
本多正材怒吼。
聽他這話，久保圭仁不得不承認，這考慮有道理。
但他還想最後掙扎一下：
“師團長閣下，只要我們的兵力不損失，糧食我們可以派人去附近村子掃蕩獲取啊！”
“八嘎！久保君！
我纔是第八師團師團長！
立刻執行命令！”
本多正材懶得跟他廢話了，直接動用了自己師團長的權威。
他沒心思跟對方解釋：在這種情況下撤退，會造成己方軍心、士氣的全面潰散。
一旦對手銜尾追擊，那不止他們第八師團要完蛋，已經殘了八成的第一師團，也同樣要完犢子。
到時候，說不得整個冀北方面的大局，都要變得岌岌可危。
還不如現在趁着己方實力還在，放手一搏呢。
雖然對手很強，但本多正材覺得，自己一個甲級師團，也不是吃素的！
見他態度堅決，久保圭仁也只能彎腰鞠躬：
“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