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峰怎樣也不敢相信,一個自己恨之入骨的女人,居然會爲了自己一時的衝動,而丟掉性命。心痛的淚水奔涌而出,和雨水和在一起,說不清是怎樣的酸楚。抱着麗莎的腦袋一個勁的哭喊,讓她回來。
只是這撕心裂肺哭喊的聲音,對於麗莎來說,都已經太晚了。這一刻即便是他會對自己說,只要自己活過來,他願意用自己的一生,乃至生命作爲交換,都無濟於事。因爲生命是懦弱的,結束了就是結束了,無論這個人一輩子做了多少的錯事,在她走到生命盡頭的那一刻,都值得被別人原諒。或許在她如花且短暫的生命之中,爲了自己心愛的男人而死,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起碼這樣的結局,會讓陳曉峰這樣的男人,一輩子無法忘記自己。
面對陳曉峰的吼叫,麗莎的死,在一旁的石磊默默地低下了頭。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可以做些什麼,是勸一個自責的男人,放下心中的歉疚?不!他做不到,沒有人可以在死者面前說出這樣殘忍的話。是打電話告訴希諾?不!他更加的做不到,因爲即便希諾現在在這裡,也無法讓眼前這個男人,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彷徨之間,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十幾分鐘的時間,既然像過了幾個世紀。警察來了,救護車也到了,但是隨車的醫生在經過一系列的檢查之後,很認真的搖了搖頭。之後的事情,陳曉峰的記憶是模糊的,他不知道麗莎是什麼時候被什麼人,從自己手中帶走的。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整個人渾渾噩噩,像是得了一場大病。無論別人怎麼叫他,他都不理,不吃不喝的過了三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與此同時,麗莎的死訊,被傳到了每一個恨她的。以及愛她的人耳中。
當希諾在報紙上看到那則新聞。大標題赫然寫着:富家女爲愛癡狂,風雨夜香消玉殞,大標題的下面還附上了一張照片。看到那張照片。希諾的腦袋嗡的一聲,再看下去,才知道她是爲了救他而死的。希諾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本該幸福的夜晚。卻有着那樣慘烈的狀況發生。而自己知道這件事,卻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她不知道陳曉峰。這幾天是怎麼過來了,心突然覺得好痛。麗莎不是善男信女,甚至很負責任的說,她是一個爲達目的不折手段的女人。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卻能夠用自己的性命,挽救一個從來沒有愛過自己的男人。想必這樣的事情。無論放在任何人面前,都會有很多的感慨。更何況那個人。還是他。
許久,宿舍的門被敲響,是喜妞,見她有心事的樣子,歪着腦袋好奇的問:“希諾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我陪你看一下醫生?”面對她的疑問,希諾沒有做聲,只是將報紙悄悄地遞給了她。照片中的兩位主人翁一個是陳曉峰,一個是麗莎,在他們身後有一個人,那個人想必正是她要問的。
沉默了片刻止之後,默默地將那份報紙放在了桌上,收拾起自己大大咧咧的個性,安靜的坐在她面前。“其實這件事已經發生了三天了,石磊一早就告訴我了。”
“所以,就是我一個人不知道,對吧?”
“不是,希諾姐,你別生氣,我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瞞你什麼。只是這件事,對於你來說,太敏感了,而且之前你也說過,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喜妞耐心的解釋,可是依舊感覺到此刻的自己語無倫次,毫無邏輯。
好在希諾沒有生氣,是啊!她說的不錯!自己是說過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瓜葛,而那個女人,跟自己更是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又爲什麼必須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呢?想到這裡,淡淡的笑了,“喜妞,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只是突然看到了這樣地新聞,有些吃驚罷了。哦,對了,你過來找我有事嗎?”
聽到她這樣說,喜妞心中的一塊石頭,纔算是落了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其實吧,我今天來,是受人所託。”後面的話,希諾幾乎可以猜到,沒有作聲,任由着她繼續說下去,“但是吧,這個事真的有點難辦。算了,我就直說了吧,陳曉峰爲了這件事,已經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了。把自己關在房子裡,誰叫都不管用,他外公吧,也不好意思來找你,肖瀟也是沒有辦法了,知道璐璐姐不會跟你說這事,所以。。。。”
後面的話,她是真的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偷偷瞄了一眼希諾。此刻的她沒有任何的表情,眼神正盯着自己,等待了兩分鐘後,終於緩緩地站了起來,拿了包包,淡淡的說了一句,“走吧,他在哪,你帶路。”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說客的工作,做的這樣的順利,還有點發懵的喜妞完全在狀況之外,坐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她。“喜妞?”
“啊?啊!我這就帶你去!”說完這話,喜妞趕忙站起來,在給她帶路。一路上一句話也不敢說,深怕自己萬一說錯了什麼話,惹怒了她,陳曉峰那傢伙就死路一條了。
好不容易來到了學校門口,石磊和肖瀟兩個人,已經早早的在那等着了,看到她過來,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這樣的小動作,在希諾看來,是那樣的稀鬆平常。“走吧。”
“哦,好!”幾個人匆匆忙忙的上了車,石磊一直注意着希諾的一舉一動,只是這會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車子裡面很安靜,安靜到每個人都可以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很快,十幾分鍾之後,車子停在了陳曉峰他們家的老宅面前。
“希諾,什麼話都不多說了,他,我就拜託你了。謝謝!”肖瀟的話,說的很誠懇,畢竟這麼多年的朋友,又有誰能夠真的坐視不理呢?希諾毫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眼前的這棟房子,默默地下了車,什麼話也沒有說。就走進了老宅。
推開門。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地上零零碎碎的都是碎片,不難看出來。這裡曾經發生了很激烈的畫面。顧不上太多,默默地上了樓,來到他的房間,站在房門口。停留了好久,才鼓足勇氣敲了門。“陳總。我知道你在裡面,能不能麻煩你開開門,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裡面半天都沒有動靜,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希諾能夠感覺得到,他就在裡面,輕輕地推了下門。吱呀一聲開了。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酒味,帶着複雜的心情。希諾緩緩地走了進去。四下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人,最終在牀邊的角落找到了他。
此時的陳曉峰,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人,鬍子拉碴的,蜷縮着身子坐在那裡,像個可憐蟲一樣。眼神呆滯,見到希諾來,一個字也不說。“我知道,你親身經歷了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在你的心裡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見到她,本應該開心的陳曉峰,說了三天以來的第一句話,“你走吧。”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無力的詮釋着他內心深處的惶恐,若是以往,或許希諾真的會轉身就走,又或許根本就不會出現在他面前。可是現在,希諾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輕輕地將他拉了起來,送到沙發面前穩穩的坐下。
對於她的舉動,陳曉峰沒有抗拒,只是乖乖的順從了她的意思。待他坐定之後,希諾什麼話也沒說,默默地放下包,幫他收拾屋子。窗簾很快被打開,強烈的陽光,讓陳曉峰本能的用手遮住。這是三天來,他見到的第一縷陽光,自然有些不適應。
“你走吧,我的事,跟你沒有關係。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傷害了徐璐,害死了麗莎,也深深地傷害了你。”
他的話,字字句句落入了希諾的耳畔,只是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依舊我行我素的替他收拾屋子,直到自己能夠看的過去,才漫不經心的給他拿了瓶酒,慢條斯理的隨手倒了一杯給他。“喝吧,喝醉了,什麼都可以不去想。”
“不用了,我就是一個廢物,不值得你關心,你還是走吧,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陳曉峰雙眼緊閉,不願意看她。希諾笑了,默默地坐在他身邊,端着倒滿酒的酒杯,懶散的靠在沙發上,“你以爲我是在關心你?你錯了,一個裝睡的人,別人是無論如何也叫不醒的。再說了,我跟你是什麼關係?你就算再不舒服,跟我有關係嗎?我今天之所以來這裡,是因爲你的好哥們,不放心你。”
一邊說,一邊若無其事的喝着手中的那杯酒,陳曉峰冷冷的哼了一聲,“既然如此,你更不應該來。如果我死了,他們就不需要再擔心我,對他們是件好事,對我更是解脫。”
聽着他的話,記憶不由得回到當初在學校操場上的那一幕,石磊來找自己,他見義勇爲的吻了自己,讓石磊死心。那個時候的他,是那麼的陽光,那麼的朝氣蓬勃,而眼前這個他,卻是那樣的陌生。傲氣不再,霸氣蕩然無存,像一灘死水,沒有任何的生機。
若是以前,徐璐大概會狠狠的罵醒他,可是現在,希諾卻不想罵他。要說麗莎的死,跟他有脫不了的關係,那麼自己也一樣難辭其咎。“爺爺去世之後,我的記憶全失,記不起任何的事情,任何的人。我也曾經問過自己,我是誰,爲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上,爲什麼要承擔這些。”
“我不想聽!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沒有關係!這裡是我家,你還是走的好,我不知道你再繼續留在這裡,我會對你做什麼。”陳曉峰的內心無比的糾結,一方面他希望借她的肩膀好好地靠靠,而另一方面,他又不願意讓眼前這個女人,看到自己最最脆弱的一面。
可惜希諾沒有離開,只是很有耐心的繼續說,“後來,開學了,我必須回來上課,一個對於我來說,陌生的也是熟悉的地方,石磊在我身邊,就像我現在在你身邊一樣,只是陪伴而已。後來在車站看到徐璐,她的熱情感染着我,讓我漸漸地忘記了失去親人的傷痛。可是你知不知道,讓我真正意義上,從失去爺爺的痛苦中走出來的那個人是誰?是你!”
話說到這裡,陳曉峰睜開了眼睛,心猛地在顫抖,“我?”
“是啊!你的咖啡店,所有的佈置都和我夢想中的是一樣的。聽着舒緩的音樂,喝着香醇的咖啡,品味午後的陽光,享受和爺爺在一起的時光,是我一直以來追求的目標。而在我看到那間店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有種愛不叫把傷痛留在心底,而叫追憶。無謂傷心,不是難過,只是一種回味,儘管苦澀,卻很美味。”希諾默默地將完這一切,沒有給他任何一個眼神,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訴說自己的故事。
看到她的淡然,陳曉峰的心好痛,他是多麼想抱着她一起取暖。可是他不能這樣做,至於原因,是因爲如今的自己已經沒有了愛她的勇氣。沉默了很久,終於冷冷的開了口,“你的意思我懂了,回去吧,告訴他們我沒事。”
說完這些話,緩緩地站起來,去了衛生間。很快衛生間傳來洗漱的聲音,希諾笑了,對着那扇玻璃門,默默的說了一句:對不起,我能做的就只有這樣了,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走,沒有人可以代替你。
等他洗漱完畢出來的時候,希諾已經離開了,淡淡的失落,讓他情不自禁的來到窗口,只是如意料之中的一樣,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默默地低下了頭,開始認真的反思自己的錯。
在回學校的路上,喜妞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他沒事吧?”
另外的兩個人,則是豎着耳朵在聽,希諾笑了,“其實你們一直都很好奇,我說了什麼,他現在到底有沒事。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的過去,我只參與了很短的一段,一段讓大家都覺得荒唐的時光。所以我並不瞭解他,對他說的也只是爺爺去世時,我的心情而已,他能不能完全理解,我不知道。但是最起碼,他會說話,腦子會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