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沫很聰明,沒有追着問,只是默默地在一邊等待着他,回答這個看似不重要的答案。秦濤緩緩地點燃了一根菸,片刻的沉默之後,嚴肅的看着她的眼睛:“你終於還是問出來了,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聽到這個,濡沫沒有着急回答,而是一臉微笑的看着他,沒有恨意,也沒有任何的害怕與不安。“你的經歷,我不曾有過,所以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是怎麼想的。但是當我知道你是他們的成員時,本能的第一反應,是你一定經歷了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而刻意的迴避了你是殺手的事實。”
她的話說的很安靜,語氣也很平緩,這樣的感覺,讓秦濤如同在做夢一樣。挨着她身邊坐下,猛地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地吐出來,低下了頭,“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在國外,那個時候,我們接到的任務是:每個人都有一個目標,如果那個人不死,那麼死的便是我們自己。那個時候的自己對殺人完全沒有概念,可是當我拿着槍對準那個人的腦袋時,我猶豫了。他跟我沒有任何的恩怨,甚至於本身就是一個好人,讓他死在我的槍下,會有多少人因爲他的死而傷心。”
就知道他會猶豫,就知道他的心本是善良的,就知道他還是那個小時候,愛打抱不平的秦濤。濡沫笑了,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他嘴上叼着的香菸,悄悄的拿了過來,放在菸灰缸裡滅了。
秦濤沒有拒絕,也沒有絲毫的不滿。相反的很平靜,很安心,“直到最後期限的時候,那個人還好好地活着,龍爺大爲不滿,一直以來他最看重的手下就是我。可是我卻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再後來。豹子冒死替我解決了那個人。不過是握住我的手,開的槍。子彈從槍裡發射出去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不知道接下來那個人能不能幸運的躲過去,這個致命的傷害。事實是,我的希望,最終變成了失望。那個人死了。”
這樣的氛圍,讓濡沫感到心痛。自己最最難受的時候,他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帶着對自己的那份摯熱的愛,從來不奢求自己的任何回報,就那樣默默地陪着自己。有的時候。濡沫甚至懷疑,他纔是自己應該與之偕老的那一個。
可是自己呢?他痛苦的時候,自己在哪裡?他獨自忍受孤獨的時候。自己又在哪裡?都不在,都不在他身邊。那種歉疚讓她本能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放在他的肩膀上。“對不起,我不該跟你提這個的,讓你傷心了。”
本以爲他會就勢靠過來,可惜他沒有,只是微笑的拿開她溫暖的手臂,淡然一笑,“我沒事,有些事情,儘管不是自己願意的,事實上我是那樣做了。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意味着生命的結束,我是一個看不到亮光的人,所以不要靠我太近。”
說完,緩緩地站起身,準備往門外走去,卻被濡沫叫住了:“等等!”
知道她此刻的同情心氾濫,秦濤沒有回頭,他怕如果轉過頭去,自己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成爲自己終身的遺憾。“你累了,早點休息。”
“如果,我放棄華宇,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濡沫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或許是因爲同情,或許是因爲虧欠,或許是因爲歉疚,不管什麼都好,她還是問出來了。儘管問完之後,滿臉通紅。
一句簡單的話,在秦濤的心裡透過一陣暖流,沉默、久久的沉默,最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很認真的轉頭,看着她那雙清澈的眼眸,“濡沫,謝謝你能對我說這樣的話,但是很抱歉,我不能這樣做。你有條件生活在陽光裡,可我生來就處於黑暗之中,沒有辦法給你幸福,也不願意你陪着我一起下地獄。所以,謝謝你的好意。”
他的表情是那樣的鎮定,就那樣,像個雕塑一樣,站在離濡沫很近的地方。本想說什麼的濡沫,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樂然的身影,話到了嘴邊又咽下。“你們在說什麼呢?什麼陽光、黑暗的?搞得這麼嚴肅?說來聽聽呢?看看我這個愛情專家,能不能給你們寶貴的意見?”
聽到她的聲音,秦濤一點都不感覺意外,迅速的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緩緩地轉身,沒有任何表情的看着她,那一臉的若無其事:“怎麼哪哪都有你?你不是說出去有事的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秦濤,別這樣,不要讓我感覺你是在針對樂然,這樣真的不好。”面對濡沫的求情,樂然絲毫不介意,一個勁的搖着手,“沒關係的,我這個人,從來心都很寬的,他說的,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好好休息,我找他有點事。”
聽到這個,濡沫的表情,突然有些僵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倒是秦濤一臉的坦然,無所謂的衝着濡沫笑了笑,“放心,沒事,以我們以前的關係,我不會殺了她的。”說完,便拉住樂然的手,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完全沒有留意到濡沫臉上,那異樣的表情。
來到門外,樂然猛地甩開了他的手,“不想她有事,就跟我來!”
秦濤也不在乎,只要這傢伙不在濡沫身邊,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跟着她來到房間,樂然本能的關上門,“不用關門,就這樣說。”
“就這樣說?你確定想要讓濡沫知道我們的事情?”樂然瞬間變了一副嘴臉,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陰險無比。秦濤笑了,只是笑容的背後,有那麼點諷刺的味道,“天不怕地不怕的黑寡婦,也會有害怕的時候,我還真的是小看了你。”
話裡的意思,分明是在嘲笑她的謹小慎微,樂然也不是吃素的。滿意的點了點頭,並且爲此鼓起了掌:“很好,野狼就是野狼,才短短的一天時間,你就能夠查到我的代號,速度已經算是很快了。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接下來。要告訴你什麼?”
知道她想要說什麼,自從豹子出現的那天開始,自己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他了。非常時期。他能夠無聲無息的消失,只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他被抓了,根本就沒有可能再來找自己。還有一種可能性,同樣是他被抓了。而自己沒有得到從肖凱那裡傳來的消息,是因爲,他們已經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不管是哪種情況,對自己來說。或者換句話說,對組織裡所有的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漫無目的的撥弄着手上的骷髏戒指。冷冷的看着她的眼睛,“對不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爲不管任何事情,從你的嘴巴里面說出來,全都不可信!”
就知道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就知道這傢伙的腦袋異於常人,不過無所謂,“好!不管你信不信都好,如緣那個老傢伙,反了。龍爺現在人在哪裡,沒有任何消息,豹子被抓了,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們曾經賴以生存的殺手組織,如今正在走向滅亡。出於朋友的考慮,我多嘴告訴你一句,而已。”
後面的那兩個字,說的很重,聲音也拖得很長。秦濤緩緩地走向她,湊近她的臉,“你能夠在短時間內,查到這麼多的信息,可想而知,你還是有點能耐的。但是,你知道的這些對我沒有任何的意義,就像你我一樣,最終會成爲炮灰,要麼死,要麼進監獄。”
說完這些話後,冷着一張臉,從她身邊插身而過。沒有一丁點的留戀,更不願意有絲毫的停留,出了她的房間,找了一個極佳的位置,密切的注意這濡沫房間的動靜。就在這時,響了,打電話過來的是花小諾,思量再三之後,還是接聽了電話,“我以爲你不會接的。”
“有什麼事?”
“聽起來,心情好像不太好,濡沫惹你不高興了?”此時的花小諾,完全不知道憐兒已經死了,心情經過幾天的調整之後,變得很好。這才若無其事的給他打電話,誰知道這傢伙剛一接電話,就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瞬間這心裡面拔涼拔涼的。
秦濤笑了,目光一直鎖定在濡沫的房門口,絲毫不敢鬆懈,“心情好與不好,想必和花大小姐,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你找我,一定有事,有事就說,我聽着。如果你打電話過來,僅僅是閒來無事,拿我消遣的,那麼對不起,我沒空陪你。”
說話的功夫就要掛電話,被花小諾給叫停了,“慢着!好歹我也幫過你們,說話還是不要這樣不客氣的好。打電話給你是有事,但是是不是會告訴你,可就不好說了。”
不是很瞭解她的個性,但是卻知道她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主,這會給自己打電話,沒有特殊的情況,是不可能的。索性收拾起自己玩世不恭的態度,“好!我們言歸正傳,你有什麼事,就直說。”
“就喜歡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實話告訴你,我沒有在爺爺那裡找到任何有用且確實的線索。。”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秦濤給堵在了嗓子裡,“換句話說,就是你找到了值得懷疑的線索,只是你還沒有辦法斷定,你所提供的線索,對我們來說,有沒有用。我猜的對嗎?”
也不知道爲什麼,每次跟他說話,花小諾就像是一個透明人,好像不管自己在想什麼,他都能夠洞察先機。立馬就像只戰敗了的公雞,“真沒意思,這都能讓你猜到。你既然這麼聰明,不妨猜猜看,這個線索是什麼,答對了有獎。”
秦濤笑了,心想這丫頭還真的是有點意思,答對有獎,她以爲自己是誰?誰有稀罕她的獎?無奈的撓了撓腦袋,漫不經心的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不是神仙,不會未卜先知。即便有些事情,碰巧猜對,也不代表,所有的事情,我都能夠猜對。”
“好吧,有點意思,你知道嗎?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不過你不要誤會,不是喜歡你這個人,而是你的個性。說穿了,就是你這個人不作,挺對我路子的。既然這樣投緣,我也不拐彎抹角的了,我在爺爺的一本書裡,看到了兩個名字,一個是龍爺,還有一個是石承恩。。”後面的話,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
事實上當她看到這兩個名字之間,畫了等號的時候,腦子有點亂。因爲她是在沒有辦法把那兩個人聯繫在一起,一個是喜怒無常的國際殺手組織的老大,還有一個是業內公認的妻管嚴,這樣的懸殊,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可是後來想想,也許事實的真相併不像,那個等於號一樣。打電話給秦濤的目的,原本是想讓他幫忙分析分析,這會卻成了他的負擔。秦濤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聯繫?又爲什麼會有聯繫?腦袋瞬間有些不太夠用,“喂,你在聽我說嗎?如果還在,麻煩你說句話,不要讓我感覺是自己在跟空氣說話!”
“我在聽,這件事,你有沒有問過花老爺子?”
“沒有啊!也有不喜歡我管他的事,尤其是跟生意無關的事情。怎麼了?是不是你也覺得有問題?還是你希望我問一下爺爺?”
“你千萬別問他,光憑這兩個名字,不能說明什麼。你貿貿然問花老爺子,只會打草驚蛇。”秦濤的心裡有幾個假設,唯一最合理的假設是,這兩個人,根本就是同一個人。當時自己被石承恩救下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一個普普通通的生意人,即便他的生意做的有點大,也不至於能夠在殺手組織手上,將自己救下來。
如今想來,若是他們兩個,是同一個人,那很多沒有辦法解釋的東西,就可以瞬間迎刃而解了。不過,這還只是猜測,如果不幸,自己猜對了的話,那麼華宇一定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