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也？”顧若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來。
容也回過神，顧若看着他的臉色，低聲問：“很痛？”
“還好了。”容也微微動了動手臂，顧若鬆了口氣，替他落下衣袖，容也吐了口氣，“謝謝。”
“謝什麼。”顧若在他對面坐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說，“我的傷口不也是你給包紮的？”
容也凝望着面前之人，終於說：“我是說之前在村口的事，謝謝你把我推開。不過我希望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你別這樣做了。”
顧若微微愣了下，皺眉說：“別怎樣？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就是本能把你推開了。”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哪有時間讓他去考慮是不是要救人？
顧若就是那麼簡單地救了。
他的話，說得容也內心有些恍惚，他的心跳有些快，不確定顧若話裡到底什麼意思。爲避免自己想得太多，他勉強笑着問：“沈眉好像在找你，不用回她嗎？”
“沒事。”顧若淡淡地說。
外面，隱約傳來李修南和孫瑞說話的聲音。
顧若這才說：“那我先回去來，早點休息。”
容也見他站起來時，一個細微動作扶了牀沿一把，一手抵在了胃部。
“韓向非。”容也站了起來。
顧若回頭時，一笑，搖頭說：“沒什麼，我回去吃了東西睡一覺就好。”
“等一下！”容也快步過去，拉起他的手，說，“我教你怎麼揉捏內關穴，以後你要是胃不舒服，自己就可以緩解。你看，你……看着我幹什麼？看這裡，內關穴在……”
“容也。”顧若擡手覆上了自己的手腕。
“怎麼了？”容也吃驚擡頭，很快，他有些失望說，“還是看不起中醫？”
他的手縮了回來，深吸了口氣，卻在轉身的時候被顧若拉住了手臂。他吃痛皺眉，顧若忙鬆了手，乾脆走到了容也面前。
容也有些驚訝擡眸，顧若的眸色沉下，認真看着他說：“我不想學，你也別教我，因爲……醫者不自醫。”
他的話才說完，正好趕上李修南和孫瑞回來。
孫瑞立馬接口道：“容醫生怎麼了？對嘛，醫者不自醫，你有什麼事就讓韓向非看啊。”
李修南推了孫瑞一把，隨即朝顧若說：“呵呵，韓醫生，你們都是醫生，以後我們還得仰仗你們照顧呢，是吧孫瑞？”
“哦，對對！”孫瑞笑了，“說的對，說的對。”
顧若抿脣，微微一笑，說：“我先出去了。”
他轉身就走了，容也呆呆看着門口，耳邊迴響着他的那句“醫者不自醫”，所以他的意思是希望他幫他醫治嗎？
他還以爲是他看不起中醫所以不想學呢。
沒想到……
孫瑞走過容也的身邊，突然聽到容液猝不及防笑了起來。孫瑞嚇得一下就跳到了牀的那一邊，他回頭看着容也，問：“容醫生，你這是幹嘛啊！”
容也睨他一眼沒有說話，翻身上牀躺下了。
孫瑞見容也突然不說話了，忍不住繞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幹嘛啊容醫生？”
容也轉身看着他笑：“我說孫瑞，你怎麼連說話口氣都那麼像沈眉了？”
“誰……誰像她！”孫瑞平時三大五粗的，突然聽容也提及沈眉，他竟然結吧了。
李修南瞪了鞋子翻上牀鋪，笑着說：“你就別喜歡人家沈眉了，沒瞧見自從營地來了韓醫生後，沈眉一口一個韓向非那叫殷勤！你嘛……嘖嘖，沒戲！”
孫瑞回頭狠狠瞪着他：“李修南，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怎麼，不準人說實話嗎？我他媽還真就說了。”
“李修南！”
孫瑞撲了過去，本來以爲要打架的二人，突然畫風一轉，玩起了石頭剪刀布。
容也忍不住咧了咧嘴，李修南的話不好聽，但卻是實話。
何止是孫瑞，其實容也也一樣，沒戲。
其實今天又顧若的話，就算是朋友之前的這種信任，對容也而言，此刻都是高興的。
孫瑞輸慘了，終於擺手說：“不玩了不玩了，睡覺睡覺。”
他轉身坐在牀沿，彎腰正要解開鞋帶，卻看見容也的鞋底似乎粘了張照片。
他“咦”了一聲過去將那張照片拿了起來：“容醫生，你掉了張照片。”
照片？
容也翻身起來，見孫瑞翻過照片要看，他一把奪下了照片。
孫瑞不滿道：“看一下嘛，幹嘛那麼小氣，不會是你和你女朋友的合照吧？嘖，還說沒有女朋友呢！瞧你緊張的樣子！”
孫瑞說着，死不要臉湊上去，就連李修南聽了這樣的話都穿着鞋子衝了過來。
容也忍住想要揍孫瑞一頓的衝動，翻過照片一看。
照片上果然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情侶，女的他們都不認識，不過男的嘛……沒想到會是季少一！
容也想起之前季少一給了他一個過肩摔，還把他踩在腳底的事，想必照片是那個時候掉下來的吧？
“容醫生，都被發現了，就別藏着掖着了，不然老大回來我就問他，他肯定知道你的事兒！”李修南一臉興奮地說。
容也心底一陣嗤笑，錢凡能相信他有女朋友纔有鬼。
不過容也自然明白不給他們看，他們絕對不會罷休的，於是容也清了清嗓子說：“給你們看也可以，但是我拿着，你們就看看。”
“成啊！”孫瑞的眼睛直冒光。
容也刻意用大拇指壓住了季少一的臉，然後把照片轉了過去。孫瑞和李修南撐大了眼睛，仔細觀察片刻，都發出了讚歎聲。
李修南看着容也笑：“行啊容醫生，女朋友夠清純的啊，這還是上學的時候拍的吧？哎，叫什麼名字啊？”
“不告訴你。”容也哪知道叫什麼名字？
孫瑞不滿道：“你把你自己的頭像用手指捏住算怎麼回事？”
“不上照，沒拍好，你們想看我，我都在眼前，還需要看照片嗎？”容也說得一本正經。
孫瑞終於笑了：“也是，看你就行，你就行。”
照片欣賞完，終於把他們打發了。
容也徐徐鬆開了手指，照片上的季少一緊緊牽住裡面女生的小手，他側臉深情望着她，笑容純淨溫暖，女生倚靠在他的肩頭，手握着書籍，笑容明媚。他們的身後是一條普通校園林蔭道，很多學生正忙碌走動。
即便是身處這種戰亂的環境中，容也都能感受到照片中的那種平靜與幸福，就彷彿像是在說——就算所有人行色匆匆，我依然會安靜看着你笑。
想必季少一很愛照片中的女生吧。
他將照片翻過來，上面是女人娟秀的字跡：贈予李師兄。
李師兄？
容也自然明白季少一名字的來歷，這個李師兄一定是季少一，看來他一定很愛照片上這個女生，都把名字的事也告訴她了。
上戰場還貼身帶着的東西，對季少一來說必定異常寶貴，容也坐了起來，打算把照片還給他，但又一想，那傢伙夠拽夠酷的，再說，照片也不是他偷的，幹嘛要去還給他？
這樣一想，他倒下就睡了。
…………
大早，容也去找顧若時，聽見裡面有人走動的腳步聲，他以爲顧若起來了，走到門口才看見是沈眉。
沈眉進來時見顧若還睡着，她想了想便沒有吵醒他，悄然放下了手上的藥，小心捲起了顧若的衣袖打算給他換藥。。
認識沈眉那麼久，容也都沒看她對那個男人這麼上心過，平時大大咧咧的姑娘，一到顧若這裡就溫柔得不像樣了。
這毫無疑問就是喜歡了。
沈眉一點點拆了顧若手臂上的紗布，見傷口果然還是有些發炎，她有些心疼皺眉，轉身打算取消毒水時，顧若突然驚醒過來。
沈眉受了驚嚇，沒站穩，直接撲倒在了顧若的身上。
“沈……沈小姐？”顧若錯愕撐大了眼睛。
沈眉窘迫地爬了兩次才爬起來，她紅着臉說：“對不起，沒弄疼你吧？我只是想給你消炎，傷口有些感染。”
“沒事。”顧若試圖起身。
沈眉按住他，說：“你別起來，我來做，這些本來都是我的工作。”她轉身取了消炎藥水，背對着顧若，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說，“韓向非，我知道也許你不信一見鍾情，但是我……很喜歡你！”
顧若震驚看着女子的背影。
門口，容也的手猛地握緊了，他往後退了一步，轉身就走。
顧若見沈眉轉身，拿着藥水靠近他，他突然身手按住了試圖擰開瓶子的手，認真睨視着她，說：“你不能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你。”
沈眉起初有些驚訝，但很快就笑着說：“你先別那麼快拒絕我，容也說你會留下幾個月，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養的嘛！你放手，我先給你消毒。”
顧若卻徑直把藥水從她手中奪下，目光絲毫沒有躲閃，直言說：“消毒的事我自己來就好。還有，有些感情沒有辦法培養，因爲……因爲我不會喜歡女人。”
…………
容也很餓，但心裡一直記着之前看到的畫面，還有沈眉的告白……
他說不清楚自己爲什麼就逃了，原來他那麼害怕聽到顧若的回答。
其實無論顧若是答應也好，拒絕也罷，容也覺得對他來說都會很失落，因爲不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他都沒有戲。
他胡亂盛了碗粥，機械化地用勺子吃着，嘴巴里到底什麼味道，他也說不上來。
外面，隱隱聽到有人走來的腳步聲，難道是沈眉和顧若來了？
那一刻，容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端着粥就飛快地躲到了一側的食品櫃子後，兩隻眼睛透過縫隙直直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