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覺得,該不會是像上次那樣,付家爲了讓他給誰頂罪,才把他推出去的吧?
她合上電腦,噠噠噠的跑出房間,跑到薛景辰的書房前,敲了敲門,走進去。
薛景辰正在書桌前辦公,看到她,向她招了招手:“過來。”
莊筱筱剛一走到他身邊,就被他攬着,坐在了他腿上,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裡,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沉磁性的聲音落在她耳邊:“看你一臉凝重的,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付凜……”莊筱筱猶豫的道:“他的商業罪名是怎麼回事?”
薛景辰挑了挑眉,表情雖然還是淡淡的,但其實已經有些生氣了。
“你從新聞上可以看到。”
“可是我不信。”莊筱筱咬着脣,試圖和薛景辰解釋,“我覺得……”
“你覺得?”薛景辰鬆手放開她,讓她站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你和他認識了多久?你有多瞭解他?你們的關係親密到了什麼程度?”
莊筱筱語塞。
她的確認識付凜不久,對於他的身份背景,也都是從旁人口中聽說的,至於關係親密,那更談不上。
“所以,你是以什麼,作爲認定他沒有犯罪的判斷依據的?”
莊筱筱再遲鈍,也聽出來了,薛景辰是真的生氣了。
並且,他都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
莊筱筱低下頭,心裡有些難過,她只是想問一下具體事宜,順便表述一下自己的看法,但是薛景辰這樣的咄咄逼人……
“你當我什麼都沒說,也沒來過吧。”
莊筱筱踩着拖鞋,轉身準備離開。
薛景辰卻站了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措不及防沒有站穩她按在了書桌上,視線裡,薛景辰的臉越來越近。
他低下頭,纏綿的吻在她的側臉上:“在我的書房,不要談起別的男人。”
三天的時間轉眼而過,今天,就是開庭時間。
大概是因爲,原告被告都是A市有頭有臉有身份的人物,所以一切流程都辦得絲毫不拖泥帶水。
莊筱筱坐在觀衆席上,看着被告席上的付凜。
比起之前的瘦削,現在的他,看起來只剩下了一副骨架,支撐着這副皮囊站在這裡,而他一直挺立着的脊樑,似乎也終於難堪重負的彎了下來。
他察覺到有人在注視,回頭往觀衆席上看了一眼。
那眼神輕輕落落的,恍惚間,他還給了莊筱筱一個不真切的笑容。
莊筱筱被他的笑震驚,等她慌忙站起來的時候,付凜已經轉回身去了。
很快,法官律師全部到場。
場上各種專業術語,繞的莊筱筱頭暈,她看了看身旁坐着的簡,低聲問:“一般情況下,付凜會怎麼樣?”
簡扶了扶鏡框,臉上笑容和善:“一審不會定案,莊小姐請寬心。”
結束後,莊筱筱特意落在最後。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她才走上被告席,看着坐在被告席上,沒有動作的付凜:“你……”
“莊小姐。”付凜突然擡頭,直直的看進莊筱筱的眼睛裡。
“怎、怎麼了?”莊筱筱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嚇了一跳。
“你相信我嗎?”
莊筱筱嘆了一口氣:“如果我不相信你,我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身後的簡適時地提醒她:“莊小姐,該離開了。”
“等會。”她伸手按在被告席的桌子上,這一回,換她看向付凜:“如果不是你,能告訴我是誰嗎?”
簡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付凜隱晦的看了一眼簡,一秒鐘不到,就收回了視線,轉身跟着法院的工作人員走開,走的時候留下一句話:“莊小姐還是不知道爲好。”
等到最後離開法院,莊筱筱也沒能知道,付凜到底替誰背了鍋。
她怏怏的回到別墅,用了一天時間調整心情,第二天,就打起精神回了薛氏上班。
今天的薛氏,比往常熱鬧了許多。
走在一樓大廳,她聽到周圍很多人小聲的議論,說……
本就大廈將傾的付家,經過這一打擊,徹底撐不住,破產了,被薛氏正式收購。
公司的破產和收購,本來就是商業中的正常情況,並不值得大驚小怪,只是這裡的對象……
莊筱筱再一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剛剛打起的精神,蔫了一蔫。
薛氏收購付家以後,付家公司經歷了一場大換血,高層全部換成了薛氏的人,而付家子弟,都被派到了鄰市的子公司,這相當於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放逐了。
不管怎麼樣……這些都和她無關,莊筱筱從議論這些事的同事身上,收回了目光。
她低頭工作,還沒打開文檔,就被谷彤拍了拍肩膀。
“怎麼了彤彤?”莊筱筱疑惑的看着她。
谷彤的表情有些無奈,“付家公司不是被薛氏收購了嗎?一大清早的,付盈雪就在總裁辦公室門口,鬧着要總裁給她個說法。”
莊筱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種事……能有什麼說法。
“我出去一下。”她跟谷彤說了一聲,去衛生間洗了個臉,原本是想回策劃部的,但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電梯……她鬼使神差的,按了下去。
電梯在九十層停下。
她剛一走出電梯,站在拐角後,還沒來得及拐彎,就聽到付盈雪帶着哭腔的聲音:“薛景辰,我沒得罪過你,付家也沒得罪過你,我不相信你看得上付家這點產業,到底是爲什麼?!”
薛景辰沒有說話。
“好,好,好!你不回答。那我問你,你到底……喜歡過我沒有?”
“沒有。”這一次,薛景辰回答的毫不猶豫。
“那爲什麼……爲什麼讓我進薛氏,還給我財務總監的職務……爲什麼要讓我以爲,我是有希望的?”說到最後半句話,付盈雪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莊筱筱白皙的指尖,扶着冰冷的牆,她也想聽到,薛景辰的答案。
“如果你想不起來了,我不介意替你回憶一下。”薛景辰的語氣慢條斯理的,“一年前,你在某個畫展上,做過什麼?”
“一年前?畫展……”付盈雪終於忍不住,崩潰下來,她大聲的哭喊着:“你是爲了替她報復我?!原來你從那個時候就愛着她?不!你沒有愛上她,說到底,你還不是看上了莊家的勢力?!”
“啪!”的一聲。
拐角後的莊筱筱,心驚膽顫。
寒意順着牆壁,沿着她的指尖,傳遍了她的全身。
她壓下虛脫感,轉身快速的按下電梯,一路小跑回策劃部,中途還恍惚的差點兒撞到人。
她虛弱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壓抑着、喘着氣。
谷彤見她神色不對,擔憂的問:“筱筱,怎麼了?”
“沒什麼……”莊筱筱勉強的向她笑笑:“我只是有點兒累。”
她真的……只是有點兒累而已。
如果她真的是莊家大小姐,薛景辰和她在一起,會是像付盈雪說的那樣,爲了莊家的勢力嗎?
如果她不是莊家大小姐,薛景辰從頭到尾在意的人,都不是她……
第一次,她因爲另一個人是否在意自己,而變得慌亂起來。
二審很快開庭。
這一次,莊筱筱依然在觀衆席上,只是一審時陪着她的人,從簡變成了薛景辰。
顯然,原告席上的付家人,看到了這裡的薛景辰,面色都變得不善起來。
“剛剛趁火打劫收購了人家公司,你還大搖大擺的出現在這裡,不怕付家羣起而攻之嗎?”莊筱筱低聲說。
“如果他們想被我落井下石,倒是可以試試。”薛景辰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虛虛的攬着她,漫不經心的道。
莊筱筱吸了吸鼻子,看到法官正式開庭,就不再說話了。
二審的過程比一審還要激烈,因爲翻盤的唯一機會……就在於此了。
雙方律師幾乎使出渾身解數,來幫自己的當事人辯解。
莊筱筱認真地聽着這些枯澀的法律術語,即使她再不懂,也看得清楚形勢,從一審開始,對付凜就是不利的。
最後的結果一點兒都不出意外。
付凜敗訴。
竊取付家競標資金五百萬,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現在唯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追回付凜竊取的,那五百萬資金下落。
這個消息讓莊筱筱一下子敏感起來,她想起薛景辰給自己的那五百萬……她擡頭看向薛景辰。
心有靈犀一般的,薛景辰也正看着她。
那雙注視着她的眸子,如同一潭表面平靜,而內裡洶涌的深水。
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從風平浪靜,變成波濤洶涌。
莊筱筱不敢再看下去了,她首先收回了看向薛景辰的視線。
薛景辰伸手,牽住她的手,拉着她,跟着陸續離席的人一起離開,走出法院的時候,外面正在下雪。
這是A市今年的第一場雪。
莊筱筱忽然掙脫了薛景辰的手,“我想最後去看看付凜,可以嗎?”
她的聲音很平靜。
薛景辰放下剛剛拿起的傘:“去吧。”
走回法院,她找到工作人員,“我想見付凜。”
工作人員帶着她走到一間休息室,她在裡面等了一會兒,片刻後,工作人員就回來了,“莊小姐,很抱歉,付先生說不必見面了。”
“他說的?”莊筱筱意外的問。
“是的。”
莊筱筱有些失望。
她本來,是想破釜沉舟的問一問,問付凜以前到底認不認識她,問自己到底是不是莊家大小姐……還有很多別的問題……
比如,如果找到五百萬,是不是能減刑;他的灰鴿子,需不需要她幫忙照顧。
而且她也沒想到,自己和付凜的最後一面,會是那個不經意的對視。
——被告席上,他彎下去的脊樑、輕輕落落的目光,以及那個不真切、卻是唯一一次的笑。
成爲她記憶裡,付凜最後的模樣。
(本章完)